樸素人間

文/溫培雅

分給普通人的人生角色就是肥皂劇中的群眾甲、群眾乙，戲份不多、臺詞很少，命運走向寥寥幾句、素簡至極。開門茶米油鹽，身邊家長里短，工作按部就班，生活毫無波瀾。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肩負著“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群體，一出生就擁有開掛的人生劇本，一路降妖除魔、不斷飛升。他們是傳說，我們是生活。

既然生而平凡，那就擁有一份樸素的人生，沒有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大徹大悟，只有細水長流的日常、七零八落的瑣事、小如草芥的哀喜。

和母親打電話時，除了關注她的身體，聊得最多的就是細碎的日常。前院癱瘓多年的鄰居去世了，年前還好好的，能吃一大碗餃子；旁邊鄰居家的門面房沒有人租，估計要空置了；這條街要通燃氣了，但是收費有點高……這些小事也許不值一提，但我聽得津津有味——因為這就是這條普通小街、一對七旬老人的生活紀年了。

不管過程如何繁花似錦，結局都是萬物至簡。年輕的時候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努力奔跑的過程上，萬事都想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年歲漸長就知道過程即便竭盡全力，結果卻未必盡如人意，最終殊途同歸。

近日收拾儲藏間雜物，翻到了一箱依舊鮮艷奪目的證書——那是人生歷程的見證。我決定扔掉那些鮮亮的外表，當然里面那薄薄的一張張榮譽紙要細心珍藏。不管是愛還是不愛，這都是那些年努力開出的花朵，即便沒有了香味，但是怒放的姿態依舊讓人心生感慨。那些被歲月刪減掉的枝枝蔓蔓，就該被遺忘；那些大浪淘沙之后保留下來的，就該被銘記。

“苦難從來不值得被歌頌，值得歌頌的是從苦難中脫離出來的自己。”余華《活著》中的這句話，是通關了殘酷生存游戲規則的“草根”最清醒的認知。如果每天醒來，你的臉上沒有因為輾轉難眠導致的大眼袋黑眼圈，鏡子里的面孔雖然不再年輕，但是面目新鮮、目光有神，那祝賀你，這就是很好的開始。如果能在一片祥和的新聞播報中，渾身輕松地吃一頓豐盛的早餐，頂著朝霞趕到單位，時間不早不晚剛剛好，那就更好了。更幸運的是這一天案頭工作不是太忙，天氣也很好，你有了發呆的時間。春分的陽光活潑地跳到桌上，邀請花盆里旺盛生長的吊蘭一起歌唱春光。窗外的樹啊、鳥啊也漸次加入，忽而是淺吟小調、忽而是清亮花腔，讓這曲春天的合唱越來越嘹亮。你禁不住春光的邀請，走出房間，讓陽光把那種季節的暖從發梢鋪到肩膀。到菜鳥驛站拿一本等候了很久的書，在很暖的春風、很淡的花香里，與迎春、杏花、李花、桃花擦肩而過，你看見了它們的最美麗，它們看到了你的小歡喜，這一天很圓滿。

這樣平靜的歲月雖然細小如珠，但是串起來依然會發出微微的光芒。遲暮爾爾、煙火年年，春去春回、歲歲平安。縱然平凡，也希望日子靜水流深、安康和樂。這才是每個普通人發自心底的樸素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