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出人間溫情

文/郭建光

一團團毛線出現在母親手中的時候，又一個溫暖的冬天即將拉開帷幕。

每一年深秋，母親望著幾個孩子破破爛爛的毛衣陷入沉思，也就有了一團團顏色各異的毛線團出現在家里。我隱隱知道，母親的大多數夜晚又要在燈下開始漫漫征途了。

一根長長的毛線如何“描畫”成圖案各異的新毛衣，前途未卜。就在母親織織拆拆的過程中，一件件比畫著我的身材與父親身材的毛衣呼之欲出。

這樣溫暖的毛衣伴隨著我的成長，也讓我炫耀一件嶄新毛衣的雀躍心情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那時哪會知道幸福是不能拿來曬的道理？這也許是扎根血脈的無知的通病。同伴之間比誰的毛衣更新是短暫的，而母親疲憊的雙手卻從未離開過我們。一切覺得理所應當，其實，這不僅僅是一件御寒的毛衣，而是每一個平凡的母親親手縫補的平時對孩子埋在心底缺失的愛。

母愛是相通的，你會無意間看到鄰居家的女主人都在織毛衣、手套、圍巾。她們相聚在其中一家，小狗搖著尾巴，小貓輕描淡寫地叫著，而她們談笑風生，一邊縫補生活、一邊暢想人生。瓜田李下，奇聞軼事，東家長西家短，一會兒開懷大笑、一會兒沉默不語。她們原本種莊稼、薅野草、挑井水、抬大糞的雙手竟然也可以變成能工巧匠，也能夠將屬于自己獨特的愛、獨特的審美傾注到一件不停織起的衣服上。

最有能耐的會用紅色的或粉色的毛線織一件帶著耳朵的帽子；或者學著雜志上明星戴著的帽子的形狀，摸索出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毛線帽子。

正是懷揣著對孩子和家人滿腔的愛，這些平時大大咧咧的“女漢子”瞬間心頭涌現出溫情，她們喚醒了內心的柔軟與才情，不甘人后地發揮著各自的天分，將精巧的構思化作一件件實物，戴在或者穿在家人身上，以此呈現這份深沉而雋永的愛。

任何感情，唯有發自內心的愛可以融化一切，唯有發自內心的真誠能夠打動人心。

讀書的時候，會在深秋時節意外地看到男同學的脖子上出奇地圍著毛茸茸的圍巾，后來才知道這是哪個女同學如織女般勤勞地挑燈織起的圍巾。這些與商店販賣的成品圍巾大不相同，一等一的好毛線，顏色要亮要艷，樣式要新，跟著同學中的能工巧匠學習圖案，學習各種針法，還別出心裁地最后大功告成后縫上一兩朵蹩腳的小花。我想，這就是別人家的愛情與浪漫。

有人說，時下最貴的是人情。如果有人送你一雙手織的手套，送你一件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圍巾，贈予你費盡心思尋找來的自覺最穩妥的小禮物，哪怕是一個茶杯、一顆果糖，都是人世間足以銘記許久的美好。

這樣的美好還有許多許多。民間有高人，那些血脈覺醒的老太太針腳下的虎頭帽、紅肚兜、貓頭鞋、百家衣，看似縫縫補補，實則滋養平凡中蘊藏的生生不息的美好生活、別樣人生。

也就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感受到美好、認知到美好、留存下美好，也就有了將這份美好傳遞的真誠的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