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伯父

□ 王彥明

伯父生于1934年。在伯父5歲、父親3歲那年，我的爺爺去世了，奶奶也因其他原因改嫁，后杳無音信。當時，正值抗日戰爭時期，中國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兄弟倆跟著他們的大爺艱難度日。幼年的伯父每天還要給大戶人家放牛、放羊，沒有進過一天學堂。他們在夾縫中艱難地活了下來。

當上帝為你關閉了一扇門時，就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正為生活犯愁的伯父遇到遠赴青海務工的機會。青藏高原海拔高、含氧量低，冬季寒冷至極，但是好在能吃飽飯，還有微薄的工資。勤勞、頑強的伯父靠毅力留了下來。在玉樹、唐古拉山、倒淌河等地，他一干就是40多年。工作之余，他堅持讀書學習。

在伯父眼里，兄弟情分大于天。1983年，我父親得了一場大病，當時的醫療條件還很有限，輾轉多家醫院沒能挽回他的生命。得知我父親去世的消息后，伯父第二天就急匆匆從西寧趕回來，親手操辦了喪事，買了當時最貴的棺木，承擔了所有的喪葬費用。

辦完我父親的喪事，伯父又采辦好春節的年貨、來年的種子和化肥。對我們幾個說：“你們父親雖然走了，但是不用擔心，還有你大伯。在大伯眼里，侄兒和親兒沒有區別。你們要爭氣，好好勞動，好好學習，生活中有什么困難給我寫信……”

從1983年開始，伯父幾乎每年都會往老家寄錢貼補家用。我從上初中、師范到參加工作，每月至少要和伯父通一封信。他經常鼓勵我用心讀書，做個正直善良的人。

2000年，伯父光榮退休了，他和伯母從西寧趕回老家探親。自從我父親去世，他也10多年沒回過家鄉了。伯父每天早上出門散步，手里總要拿個工具，他一輩子修路架橋，眼里有活兒。當時我們老家全是土路，他拿著鐵鍬，看到哪里有坑，就會培點兒土壓實，以免雨天積水；每天回來都會撿一大筐動物糞便，很快就積攢了一大堆農家肥。

那年，我在鄉村小學工作，也就在這短短的半年時間，我可以經常看到伯父的身影，聆聽他的諄諄教誨。他也經常到我的學校，告誡我作為老師，千萬不能誤人子弟。老師好比花匠，要有用一桶水澆灌一棵花的涵養，備好課，上好課，把知識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學生。我認真聆聽伯父的教導，始終堅持做個有愛心、有溫度的老師。

2000年底，在老家住了半年的伯父、伯母回西寧。我送他們到駐馬店火車站。臨發車前，伯父向我揮手，我眼里含著淚水，他也眼眶泛紅，彼此滿是不舍。這次離開老家，何時才能回來？家鄉有著他無限的思念與牽掛啊！

之后通信更方便了，我們可以每隔一兩周通個電話。從伯父洪亮的聲音中，可以感知他老人家身體還很硬朗，我心里就踏實。每次他都會把家里的后輩問一遍，我告訴他都好著呢！他才放心。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老人家身體好才是我們的福分。

從2016年開始，伯父就在謀劃回老家一趟的念頭，我也多次敦促他早點兒回來看看家鄉的變化，但由于種種原因一直沒能成行。直到2021年12月他去世，也沒能實現返鄉探親的愿望。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當時受新冠疫情的影響，我們不能前往西寧奔喪，沒能和大伯作最后的告別。西寧的堂妹在整理她父親的遺物時發現，一個茶杯用了50年、一個洗腳盆用了20年、一條褲子補了又補穿了好多年……最珍貴的是伯父還保留著幾十封他和我父親從1960年至1983年的信件。這是一份親情的見證，見證的是一份濃濃的手足之情。

在這個世界上，伯父給了我們慈父般的關懷。他把艱苦樸素、勤勞善良的優良家風傳給了我們，這是我們家永遠的財富。

雖然每個人都希望親人健康長壽，但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無人可以改變。我想，人生多像一輛公交車，有人上車有人下車。緣深，可以多陪你幾站，緣淺，只是擦肩，沒有人可以陪你從頭走到尾。

唯愿珍惜眼前人，因為他們來過，像春天般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