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枚雞蛋

□ 滿愛云

有次吃飯，我發現小外孫女往垃圾桶里扔雞蛋黃，不由得想起我小時候因四枚雞蛋發生的故事。

聽母親說，我不會走路前是在她背上長大的，到了會走路的時候，她的背上又換成了弟弟。

冬天，母親上工之前，會把我拴在床腿上，夏天就拴在門前的桃樹上。因為那時候，家門口都是滿滿的河水，屋后還有圈坑，把我一個人留在家里實在是不放心，又不能帶著去，所以只能如此。當然也不是天天拴著，有時母親會求鄰居家奶奶幫忙照看。

到我三四歲的時候，大人白天都在田間勞動，我就在家照看弟弟。因為父親六歲沒了娘，母親七歲沒了媽，大姐那時在學校讀書，二姐被送到舅舅家幫妗子帶小表妹。

記得我五歲那年的夏天特別熱，我和弟弟總愛跑到屋后玩兒，后院的樹比較多，有陰涼兒不說，主要是可以聽知了唱歌、看鳥鵲跳舞，還可以向遠方的田野眺望，總盼望著能看到母親的身影……

那時，我發現公雞和母雞也喜歡在屋后踱步、追逐、打架、親密，而且它們還圍了很多淺土坑，在里面圍來圍去，但從不見母雞在那土窩里下蛋。我不知其原因，老幻想著有一天會在土窩里看到雞蛋，可母雞總是跑到自家雞窩上面的二層小樓里下蛋，那里有麥草，還有母親放的“引蛋”。

一天，我實在無聊，就想制造點兒“驚喜”。于是，我就從自家的雞窩里拿了四枚雞蛋，放到屋后的土窩里，然后就去喊叔叔家的堂哥、堂妹來看稀奇，甚至還想象出他們為我開心的樣子。

當我告訴他們，我看到自家屋后有四枚雞蛋時，他們就像小鳥一樣，向我家屋后飛去，我緊追其后。

剛到那土窩跟前，堂哥就說：“這是俺家雞下的蛋。”說完就把衣襟一拉，把那四枚雞蛋都放到自己的衣襟里。

我眼睜睜地看著堂哥飛快地向他家跑去。頓時，我的眼眶里盈滿了淚水……因為那個年代，雞蛋是十分珍貴的。

那時，我家有個麥草囤，每次收的雞蛋都會放到里面。那個麥草囤就像存錢罐一樣，我們點燈的煤油和食鹽都要靠賣雞蛋的錢來買。每天早上，母親在打開雞窩門的時候只開一半，凡是母雞都要一個個檢查，怕有的雞會丟蛋。這樣當天有幾只母雞下蛋都是有數的，母親再三交代要注意收好。

收雞蛋是我每天的任務，必須認真完成，可是今天一下少了四枚雞蛋，怎么交差，我很自責。

中午，母親放工回家就問我：“今天的雞蛋你收夠數沒？”我低下頭不說話，右手緊緊地抓住左手，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母親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言語。

不知為什么，這件事我至今都沒有忘記。隨著人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現在雞蛋已經不是什么稀罕物了，可當年我那幼小的心經不住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