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是根橡皮筋兒

□ 馬 娟

當初，我一直想不明白，小時候奶奶給我扎頭發辮兒時說的那句話，家鄉是根橡皮筋兒，無論你走多遠，它總是牽著你的心。

記得，我要入學的那天早晨，奶奶急急地做好了早飯，叫我這個小懶蟲坐在她腿上，要給我扎個漂亮的麻花辮兒。奶奶一邊給我梳頭一邊逗我：“一會兒吃完飯，俺妞就該去認學校門兒了，學念‘aoe’、雞叨饃，將來考個好大學。”我咯咯地笑著。奶奶說，我扭一圈兒橡皮筋兒，你就數一個數。

頭發在橡皮筋兒里掏來繞去。我數到十幾圈兒了，奶奶還在繞，我就問奶奶，你的橡皮筋兒到底有多長啊？奶奶說，這橡皮筋兒好著哩，要拉多長就有多長，再多的頭發，都能箍進去，跟念書一樣，念完小學念中學，念完中學念大學。

我說，要是我念了大學，回不來了咋辦？奶奶說，傻妞，不會的，人是有家哩，家鄉就像這根橡皮筋兒，你走得再遠，它都會讓你回來的。

我的家鄉在豫東南沖積平原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莊。這里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是讓眼睛舒展的地方，我在這里出生、長大，直到高中畢業，都在這里生活。

記得小時候，因為家里條件不好，我穿著母親的舊膠鞋，踩著滿是泥濘的土路去上學；因為家里經常停電，我不得不在窗下趁著月光寫作業；為了省幾十元收割費，我和爸媽在麥地里割麥到汗流浹背、頭暈眼花；因為家里沒有風扇，我們睡在門前臭水溝邊，忍受一夜的蚊蟲叮咬。在書本里，我知道了外面世界的精彩，并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極大的向往。

十八歲那年，我如愿考入南方的一所大學，那是一座華燈璀璨的城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公園繁花似錦，一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車水馬龍。大學畢業后，我在那座城市留了下來。在那段時光里，我認真工作，努力為生活奔波，接連幾年都沒有回過家鄉。記得2021年春節，我又沒有回老家過年。大年初一那天，我突然收到家人寄給我的包裹，一件針織毛衣、幾只發夾，沒想到的是，里面竟然還有一包老家產的橡皮筋兒，讓我頓時思緒萬端。

就在那天，我最要好的同學小美也給我打來電話，她說，這些年家鄉變化可大了，在家鄉發展也一定會大有作為。她又說，現在村里建了工藝編織廠，村民可以在家門口就業，增加收入。那一刻，我決定春節后回去看看。

想不到，家鄉變化真大。從新蔡縣城下車，我一下子迷了路，這哪里還是我的家鄉？以前又窄又臟的小道不見了，都鋪成了柏油路，寬闊整潔。居民小區新建了小公園，花木蔥郁，空氣新鮮。我正準備打車回家時，聽路人說，我們現在有了“村村通”公交車，出行十分方便，在司機的一路講解下，我回到了久違的小村莊。

沒想到的是，我的小村莊竟然也變得花枝招展起來。整個村子像一簇盛開的大花朵，在觀葉大樹的翠綠之間不時冒著萬紫千紅。村里那些泥濘的土路經過硬化后變得平坦整潔了。行道樹正冒著嫩葉，一排排樓房窗明幾凈、整齊劃一。我家門前的那個臭水溝找不到了，它已經成了小游園的一景；小游園里綠植蔥蘢、錯落有致、花團錦簇，鵝卵石鋪就的行道曲徑通幽；臭水溝里的垃圾被清理干凈，游魚悠閑，兩岸綠草盎然。我正驚詫時，突然聽到有人叫我，妞——再轉頭一看，原來是奶奶正在小亭里的石桌旁和鄉鄰拉家常呢……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確認，這就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我可以有一番作為的新天地。也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奶奶說的那句“橡皮筋兒會讓你回來”的意思。無論我們走多遠，家鄉永遠有種魔力，將你拉回它的懷抱。

如今，我已在家鄉的一所學校任教。我決心守望鄉土，用溫暖與真情去呵護祖國的花朵，用愛撥動教育的弦，為家鄉的教育事業默默奉獻自己的光和熱。

此刻，又該上課了，這一節我要講魯迅的《故鄉》。我想，我要在這堂課上告訴他們，故鄉是根橡皮筋兒，故鄉為什么是根橡皮筋兒。

（作者單位：新蔡縣今是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