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的余響

□ 馬清漪

我有一臺收錄機保存至今，每每看到，心中都充盈著一絲絲感動和溫暖。

1981年，初三這年，我從鄉村中學轉入了縣城重點中學讀書。

進入心儀已久的校園，我格外珍惜，刻苦學習，然而卻碰到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這里的英語課比之前所在學校進度超前，雖然極力追趕，但還是跟不上。

父親了解到這一情況后，拜托鄰居田叔為我輔導英語。田叔是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70屆的大學生，但由于參加工作后極少接觸英語，又缺乏教學實踐經驗，輔導效果并不好。

春節期間，我回老家到堂姨家串門，看到她家堂屋擺著一臺嶄新的收錄機，投去了艷羨的神情。堂姨父說這是他出海到香港時買的，既可以當收音機用，又可以播放盒式磁帶，說著還演示了一番。

一天在飯桌上，父親又無意間提到我的英語成績，正處于叛逆期的我全然不顧家庭困境說出如果有一臺收錄機就好了之類的話。父親聽后，默默地放下飯碗，走出大門。

大約一個月后，父親有次從老家回來，從自行車后座上小心翼翼地卸下一個小紙箱，打開一看竟是堂姨父的那臺收錄機，金屬光澤的外殼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箱子里還有幾盒空白磁帶。

之后母親告訴我，父親拿出了當月的全部工資，又從幾個同事那借錢拼湊出300多元將收錄機買了下來。我聽后，慚愧不已，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辜負父親的一片苦心。

于是，我白天在學校學習，午飯時邊吃邊聽，晚自習后回來再補習，周日在家學完其他課程后，把英語課程講得太快聽不清楚的地方錄下來，一遍遍地聽讀。一個學期后，我的英語成績有了明顯起色。

此后，父親的生活質量悄然發生了微妙變化，煙換成了幾毛錢一包的。那時，我心懷“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的執念。每次放學的路上都經過縣糧食局，那里每天晚上擠得人山人海，大家里三層外三層圍坐在全縣城為數不多的一臺24寸黑白電視機前。每次路過那里，我都加快步伐，匆匆趕到家里，讓自己不受任何外界干擾，有更多時間溫習當天的功課。

這個收錄機從初三一直用到我高中畢業。后來軍隊院校招生時，我獲得了加試英語滿分的成績，那臺收錄機功不可沒。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一晃30多年過去了，收錄機播放的英語講座和婉轉的音樂聲至今仍縈繞在我的耳畔，使我沉浸在對父親生前往事無盡的追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