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憧憬出發

文/郭建光

早就想來一場一個人的旅行，無牽無掛，無憂無慮，無論怎樣，這樣的年紀都不可能真正成行，盡管腦海里閃過大漠孤煙與長河落日，也有江南煙雨平橋落月，更有南國海浪與椰青沙白，可是這些都不甚真實的畫面也只是留在記憶的灘涂，任憑潮漲潮落被無數次地沖刷掩埋。

很多時候，記憶真是個奇怪的東西，一段時間我事無巨細地回憶小時候的過往，幾乎把記憶角落搜刮一遍，盡管掛一漏萬，可是那些珍貴的記憶還是如良藥一遍遍治愈著心結，療愈著那些曾經一次次讓人破防的創痕。

恰逢周末，這一次，坐上了心心念念的綠皮車，朝著信陽出發。看著城區熟悉的建筑、街道、涵洞、學校、廣場一點點退去，而前方的河流平原、樹木村莊丘陵，也在一點點喚起城市與鄉村的感官刺激。那個時候，那些一年四季土地上生長的植物，如人似的換著與節令相符的衣裳，此時此刻，金色與紅色是大地的主流色澤，而高高的白楊樹舉起的枝丫潔白而光亮，沉靜而端莊，猶如給裊裊的炊煙籠罩的村落一個含義豐富的手勢，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那些飛起落下的鳥兒，始終圍繞著棲息地在周圍游蕩，而那些路過的鴻雁引頸高歌，在湛藍天幕下一遍遍呼喚著遠方的家園，前方還是前方，盡管高樓林立，盡管山連著山，盡管樹連著樹，盡管陽光普照之下，沒有一處不是自然饕餮的棲息地，可是有向往的生命還是在一遍遍審視自己，考量人生，竭盡所能地讓樸實無華的人生在一瞬間作出抉擇，從而溫暖著一生。

也許每個人的童年都有幸福的笑臉與號啕的淚水，這些哪怕一瞬間的感動與平淡無奇的日常，一朵花的浪漫與一只果實的滋味都會形成記憶，似乎永遠地留存在腦海最深處。每一次與故鄉那片古梨樹相遇，都會心生感慨，個別花朵開在粗壯的樹干之上，黑黢黢的樹皮，零星的潔白的花朵，春日的暖陽，搖曳的菜花，還有不知道怎么熬過寒冬從平淡無奇的小路旁鉆出的一株株紫云英與蒲公英，紫的濃烈，黃的耀眼，小徑晨露過后的濕漉漉，與土坯墻角的青苔，還有懨懨欲睡的表情，是那個時節短暫得無比短暫的放空時刻。

從校園岌岌可危的教室傳出一陣陣此起彼伏的誦讀聲，還有老師手拿教棍啪啪啪敲打在課桌上震耳欲聾的響聲，那個時候真的沒有哪一款放肆的孩子敢和威嚴的老師較真，打手掌是真打，咬牙堅持也罷，痛徹心扉也罷，最終的目的只有一個——鄉村孩子疏于管教，只能拿到教室被教育的棍鞭砥礪成型。

所以，我要感謝那個階段的自己，盡管不可能不短暫地誤會老師的恨鐵不成鋼，事過之后，在一次次跌倒爬起，在一次次面對新的教育觀的時候，就我們個體而言，成長路上沒有恣意生長而至少朝著好的方向成長是不爭的現實。

歸途已是殘陽西下。火車在走走停停，將兩側的建筑打上烙印，將一條條通向遠方的路軌無限延展向我們想象不到的地方。天際被一點點染紅，然后是黯淡了煙霞黯淡了時光，黯淡了夜幕。僅僅有一絲微亮在盡力地支撐著天邊晚霞，也在眨眼之間隱沒與萬家燈火與黑黢黢的夜幕之下。

夜晚真正來到，而歸途依舊，在鏗鏘前行的鐵軌之上，這艘龐然大物刺破黑暗，嗚嗚著朝著來時的路一點點靠近。

如果說家是原點的話，那些拋出去的弧線最終還是會反彈回原點，這是很多人生的常態，平常而又寡味，落寞而又清歡，激越而不激進，任憑時光在不短不長的人生歷練中截停，或者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