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這片土地

楊賀敏

工作之前，對土地刻骨銘心。

那時，土地剛剛分包到戶，如果誰糟蹋土地，那可是讓全村人笑話的事。一年四季，鮮有人讓土地閑著，只要可能，土地總能得到合理利用。

最難忘的是，大夏天，給玉米上化肥。那時，總是在玉米長到一人深時，每家每戶買來成袋的化肥，等到玉米地里下過一場雨后，各家各戶都會全家出動，給玉米上化肥，希望能長出更大更好的玉米。我們家是“一頭沉”的，上化肥的重任就落到我們姊妹仨身上。

毒毒的大太陽曬得人發暈，再加上拱在一人深的玉米地里，彎腰在玉米根旁邊半尺左右刨個坑，然后，再用手估摸著化肥的分量丟下去，化肥的味兒常常讓你睜不開眼，稍稍不注意，化肥還會和汗流到眼里、嘴里，甭提多難受了!更可恨的是，寬寬的玉米葉子，不到一上午，就得把你全身上下喇的青一塊紫一塊，血常常不爭氣地流下……而且，上了化肥后，你還得用腳驅土，把化肥埋好，再下一場雨才能起到效果，那黑黝黝的玉米像是拔著長的，那可就豐收在望了。

更令我難忘的是，秋季到來之前，到玉米地里摘綠豆的事。農民們為了合理發揮土地的作用，在玉米地的背壟里，種上綠豆，綠豆纏著玉米向上生長，只要雨水正常，綠豆長得可好了。到了初秋，收綠豆，那可是件麻煩的事。由于綠豆上下得到的陽光不一樣，成熟的早晚也不一樣。你必須拿上籃子、化肥袋子，看到長熟的綠豆角一個一個捋掉，再帶到家里，放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曬干，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啊。那些年，每到夏末吃過午飯，我都會拿上袋子，拱到一人深的玉米地里，伴著汗水，忽上忽下，尋找獵物，有時一下午能摘大半袋子呢，十幾次下來，秋季開學的學費就有著落了!可再看看你的渾身上下，體無完膚……

那時的我們姊妹仨，對土地懷著親切，更懷著恐懼。好像做夢都想脫離苦海，脫離那片流淌著不知道多少汗水淚水的土地。

天遂人愿，我們都離開了土地，有了自己理想的工作。可隨著年齡增長，我越來越喜歡土地了。

那年買房，我們費盡心思，買了一個三樓帶大陽臺的居室。可別說，這個大大的陽臺帶給了我無限快樂。

我們在大陽臺四周圈出來幾個大池子，又找人往樓上運了幾車生土，十多年來，這幾池子的土，被我養得烏黑發亮，無論種上什么，都長得有模有樣。每天早上，一起床，都會來到池子里，用手輕輕地摳索半天，每一個土坷垃都被我捏得細細的。我很少用耙子摟地，每次，摸著這一把把土，心里特別舒服，她像我的孩子一樣，在我的愛撫之下，總會給我帶來別樣的感動。春天來了，清明前后，這片土地上會種上各種各樣的蔬菜，白菜，生菜，臺菜，在我的收拾之下，她們每天都會給我炫耀她們的無限生機。

秋天到了，園子里的辣椒、絲瓜、茄子、秋葵、黃瓜，爭著給我獻媚。到了冬天，滿園子菠菜，蒜苗，芫荽，與滿目的蕭條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年四季，這片土地都能帶給我驚喜。

每天，每天，流連在這花里、菜里，頓覺生活多了些許快意……原來，我一直愛著腳下這片土地，不管身在鄉村，不管身在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