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拿不掉的“至公堂”說起

石新宇

清乾隆時，有人說順天府鄉試貢院大殿匾額上的三個大字“至公堂”是嚴嵩所書，貢院是選拔才俊之所，懸掛明代奸臣手筆，一是顯得大清無人，二是不利于樹立以德治國導向。乾隆認為有理，下令滿朝能書者寫這三個大字以代替之。乾隆本人也禁不住揮毫潑墨，但收集上來的作品加上他的御筆經比對都不如嚴嵩寫的。乾隆嘆口氣，下令盡毀所有作品，仍然讓嚴嵩的字掛在那里。

以乾隆的地位和才華，他應該是非常驕傲而自信的人，但面對奸臣嚴嵩的題字，他沒有以人廢字，而是以書法論書法，表現出難得的清醒和大度，這是值得肯定的。本來是要把嚴嵩的字拿掉的，但遍觀收集上來的作品，竟無一能和嚴嵩相比，看來是真的不如嚴嵩。這件事給我們的啟發是，有價值有品位的東西終有其地位，無論做什么事情我們都要追求卓越。

嚴嵩的“至公堂”拿不掉，這不是絕無僅有的事例，同樣拿不掉的還有漢奸鄭孝胥題寫的“交通銀行”四字。我們厭惡的是他們的名聲，并非他們的書法水平。我們當然不能像他們那樣做人，但不能否定他們的書法造詣。           

人的才能有大有小，做事的水平參差不齊，但才能和水平絕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承認，有些人一輩子在很多方面都難以達到很高的水準，但追求卓越的努力什么時候都不能丟。做技術工作，我們要追求操作上的游刃有余；做藝術工作，我們要追求語言、文字、動作、圖像的完美無瑕。為什么有的人修個自行車都能遠近聞名，而有的人出版多部小說仍然寂寂無名？就在于水平。各行各業都有翹楚，也都有最差。我們要做的，不是在很多行業出類拔萃，而是在自己的行業名列前茅。要知道，任何兩個同類的東西放在一起比較，都是有高下之分的。唐中宗時曾搞過一次唐詩大賽，兩位頂尖級高手沈佺期和宋之問的即興之作均對仗工整、用詞華麗，看上去不相上下，但才女評委上官婉兒還是判宋之問第一，因為沈詩最后一句是自謙之語，氣勢較弱，而宋詩最后一句“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既用了典故又充滿自信。這樣的評判連原本不服氣的沈佺期也無話可說。

追求卓越，是提升和進步的關鍵，是做人做事的本分。一個人，只有不斷地追求卓越，才能創造出有價值的東西，同時使自身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