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之光

肖永成

再大的地方，也有小范圍。小范圍發出的光，不僅能照亮一顆心，而且還會為身處困境的人，打開一扇希望之窗。

南京鼓樓廣場，環島車流緩緩繞行，兩只巨大的孔雀造型映入眼簾，讓人產生無盡的聯想。鼓樓公園的紅墻隱約于高高的樹冠之間，顯得那么恬靜安然而又穩重大度，高聳入云的紫峰大廈，凌空指向藍天，在人們眼里亮起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匆匆之間，我的身影停留在南京鼓樓醫院，在12C區，一群白衣天使，用一束束光，為我驅散了迷霧，如一串串清幽柔和的音符，輕輕扣動著我的心弦。

5月7日，我在妻子和女兒、女婿的鼓勵下，來到南京鼓樓醫院，決心做根治面肌痙攣疾病的顯微血管減壓手術。女兒很快把住院的手續辦好了，我躺在12C區30號病床上，等待醫院的各項檢查。看女兒匆匆忙忙地上樓下樓、東跑西問，我內心非常感慨，那曾經在我懷抱里的小女孩，如今成了我最可靠、最依賴的人。

在術前各項檢查的間隙里，我向護士站打了招呼，下樓到醫院附近熟悉一下環境。我慢慢走著，又查看核對了一下地鐵站口和公交站牌，隨后駐足在鼓樓廣場靠近醫院的一旁，這里是一個交通樞紐，有多條主干道交會于此。說是廣場，其實也是一個大轉盤，以兩只大孔雀為主體的藝術造型非常引人注目，點綴其間的花卉修剪藝術也堪稱一絕，儼然成為南京市容的一個亮點。

晚霞里，鼓樓廣場流光溢彩，行人紛紛舉起手機，拍下了紫峰大廈的雄姿。我看見一位和我年齡相近而又帶著醫患號環的男子，打了招呼才知，我們兩人此行的目的相同，男子叫費新意，家在江蘇淮安，他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也到過我們河南的好多地方，我們同病相憐，少不了互相鼓勵一番。由于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我轉身要返回醫院。在人行道上，我突然聽到一聲“您好”，雖然是漢語，但語調略顯生硬，仔細一看，是一男一女兩位外國青年給我打招呼。他們看著我微笑，目光卻在注意著我手腕上的號環和我不停痙攣的面部。簡單交談得知，他們是來自孟加拉國的留學生，男生中文名叫晏桁，女生中文名叫林瀟瀟，都在南京林業大學求學。他們詢問了我的病情，鼓勵我樹立信心、好好治療，早日恢復健康。我們互相加了微信，然后揮手告別。這雖然是一個短暫的瞬間，但在我心里將會留下一段美好記憶。

病房里有3個床位，我是30號床，31號叫王家根，是安徽馬鞍山人，他比我早來兩天。我們聊了許多各自當地的風土人情。王家根喜歡看文章，知識面廣。當他知道我愛好寫作時，就在手機上搜索我發表的文章來看，他喜歡學習的精神難能可貴。

32號叫翟金鵬，南京人，他比我大1歲，我倆病情相同。翟師傅在南京市開了20多年出租車，是南京市的“活地圖”。他性格開朗，生活上很有情調，南京市的大街小巷、風俗習慣、景點小吃都能一一道來。他說，與鼓樓醫院相鄰就是南京大學，隔著一條小粉橋的街道，沿小粉橋南行過漢口路再到廣州路，就到了南京大學的南大門。翟師傅約我手術前抽空到廣州路上品嘗一下全國各地的名小吃，再到南京大學老校區留個影，我欣然答應了。等回過神才覺得，我哪像是出門去看病，這分明是一場人生的旅行啊！

5月11日星期四7點7分，我被一名女護工推著往手術室走去。我安靜地躺在醫用床上，天花板上的亮光閃閃而過，耳朵里傳來床輪摩擦地板的嗡嗡聲。我的心跳在加快，一種恐懼的心情像電流一樣傳遍全身，我屏住呼吸，不停地暗示自己，不要怕，要堅強，驅走病魔就是勝利。女護工也為我掖一下被子，又輕輕地扶著我的頭部，安慰我要放松心情，等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好了。

為我做顯微血管減壓手術的是鼓樓醫院神經外科主任醫師徐武。徐武是醫院年輕的神經外科專家、醫學博士，有著過硬的手術技術水平，在醫療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成功經驗。我這次做的腦部顯微減壓手術，在難度上可以說是成敗系于毫發之間。

手術后，徐醫生帶領趙聞醫生和護士多次走進病房探問。我的手術非常成功，就一再向徐醫生表示感謝。徐醫生仔細詢問了我術后情況，認為我是一個手術成功的經典病例之一，手術中和手術后可能出現的風險及副作用全沒出現，手術后希望得到的好結果全實現了。由于我對手術的專業問題并不十分了解，徐醫生就耐心地給我解釋，把不同粗細的腦血管壓迫神經比喻為巨大的樹干、粗大的樹干或小樹干壓在房頂上，越大挪開的難度就越大，關鍵是挪的過程中還不能損壞房子上的一磚一瓦。也就是說，手術中如果有一絲一毫的失誤，碰破了一根腦血管，那就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徐醫生的解說，很形象地把專業化的問題通俗化，讓我們對他和他的團隊在手術中發揮的精湛技術充滿了感激和敬佩。

在我術后的三天三夜里，女兒一直陪護在我的身邊。我知道，這是女兒第一次在病房陪護病人，雖然沒有什么經驗，但女兒在鄰床阿姨的指導下，一刻也不懈怠地照顧著我。特別是術后3個小時內不能讓病人睡覺，女兒輕輕撫摸著我的手，一聲聲呼喚“爸爸、爸爸”。我低聲回應著，眼里卻流下了淚水。我的女兒小時候患過一種病，需到北京協和醫院就醫，數年的就醫之路，讓我的家庭飽受磨難。如今，我老了，生病了，女兒又來照顧我，這不得不讓人感嘆。

5月17日星期三，根據我術后恢復情況，徐醫生讓護士安排我辦理出院手續。當我即將離開病房大樓時，忍不住又望一眼12C區護士站，心里充滿著敬意。多日來，一群美麗的姑娘照顧著我們，王芳、翁葉青、李雯、朱妍、鄒欣……美好的名字已嵌入我的記憶中，她們注定是我生命歲月里永遠發光的人。

我離開了鼓樓，但把一根心弦連在了鼓樓醫院的12C區。我雖然沒聽過鼓樓的鐘聲悠揚，但鼓樓的祥和之光卻讓我感到了生命的美好。在這束光的照耀下，我將不再迷茫，以后的日子里，陸續跋涉在追求人生理想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