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記憶里的森林

　　郭建光

撕開日子的裂縫又來到一年的夏季，池塘上的浮萍優哉游哉。想起那年剛剛畢業的夏天，我來到廣州華農遮天蔽日的森林里，就那樣在亞熱帶濃密的森林里漫步，漫無目的又興致盎然。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沒有見過，甚至一些植物只在北方賓館的大堂或者是溫室內見過。樹林里有一座座池塘，池塘的四周，有人在釣魚。我站在跨過池塘的橋上往下看，原本是看別人的風景，竟然看到水面上游動著幾條蛇。這些蛇從容上岸，從釣魚的人腳邊經過走著S形，我的心揪了起來，手心出汗，似乎這些驚悚的蛇游走在我的手心，爬過我怦怦跳的心臟。從此經過的時候腳步也加快了，還要仔仔細細查看每一步踏下的腳步，生怕遇到一條毒蛇或者一條蟒蛇。

可是在華農投親的幾日，我還是忍不住一次次來到這一片森林，出于好奇也出于百無聊賴。深溝的一株株野香蕉吐著花蕊，想象香蕉成熟的時候會有猴子翻山越嶺而來。不知道這個地方為何如此慷慨地為這些不會言語的植物提供這么寬敞的生長環境。

夜晚的華農奔赴食堂的路上熙熙攘攘，路邊一座座潺潺水聲下光影斑駁的池塘里游動的大魚撲騰著水花，撞擊著濕漉漉的空氣，撼動著每一株高大的樹木拋下的氣根。我經常想，這些氣根一旦扎根土壤會不會像行走的腳步，一片林從一顆種子一根輕飄飄的根須出發，從而成長茁壯。

蜻蜓就是在這段時間縈繞我的心頭。原來從未見過或者極少謀面的動植物，如一柄柄利劍呼啦啦地從四面八方鉆了出來。蜻蜓站在池塘里的一個荷苞上。這些靈動的生靈在潮濕的空氣中來來往往，或飛或停或一頭扎向平靜的湖面。倏忽騰躍后空翻，水面留下的漣漪漸漸把蛇游走抖動的波紋吞噬。

人生的每一次成長或者細雨霏霏或者驚恐萬分，或者親切而悸動。推開每一扇門，闖入別人的世界，別人的心扉，在一片海里沉思，在一樹繁花的樹蔭下停駐，我的內心澎湃如一條暗流，或者聽著每一扇窗口傳出來的小資情調的音樂，粵語的氣場撲面而來，間或有一兩間茶社或者歌廳傳出搖滾或者刀郎的歌曲。

　　那個慵懶的無聊的夏天，有些事情原本早已經遺忘，卻在我的中年一如咖啡館冒泡的流行樂，漸行漸遠，在那個拐角疏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