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桑果甜

劉 靜

“黃栗留鳴桑葚美，紫櫻桃熟麥風涼。”此時，正是吃桑葚的時節。路邊，農人竹制的籃子里，一顆顆桑葚新鮮飽滿，吸引著過往行人駐足詢問；超市里，一盒盒精挑細選的桑葚也被擺放在柜臺的醒目位置，儼然這個季節的寵兒。紫紅色的桑葚，又勾起多少懷想呢？

我們村前面有一大片桑樹林，小孩子總是喜歡結伴去采摘桑葉，為自己養在文具盒或紙盒里的春蠶儲存足夠的吃食。“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一到桑樹林，大家四散開來，開始采摘自己認為最好的桑葉。一只只白嫩嫩的小手在桑樹林間移動，一片片清新的桑葉被小心翼翼地放進隨身攜帶的袋子里。一邊采，一邊認真地查看桑葚長出來沒有。當有一天，發現桑樹上開始長出小小的米粒樣的桑葚時，大家頓時興奮起來，然后一棵樹一棵樹地開始查看，輕輕地用手觸摸，一種期盼在心底潛滋暗長。

蠶在慢慢地長大，桑葚也一樣。在桑樹林里戲耍，偶爾發現一顆變紅的桑葚，總是迫不及待地摘下來，一邊向小伙伴炫耀，一邊快速地塞進嘴里。

等到大部分的桑葚開始慢慢轉為紅色、紫紅色的時候，簡直成了孩子們的盛典。桑樹林里，孩子們快樂的聲音讓整片桑樹林都活潑生動起來了。摘桑葚的時候，我們會選擇紅色和紫紅色的，一邊吃一邊摘。吃得滿口生津的同時，還不忘大聲地喊幾聲走遠的小伙伴，摘著摘著，就像猴子掰玉米一樣，開始走馬觀花，心里卻堅定地相信前面的一定是最好的，彼此間還不服輸地比較著誰找到的桑葚最大最甜，往往爭得面紅耳赤。為了摘到一些長在高處的桑葚，男孩們往往三下五除二就爬到樹上，坐在樹杈上邊摘邊吃，還不忘朝樹下的人做鬼臉。不多時，每個人的手上、臉上，甚至是衣服上都染上了桑葚的汁液，嘴唇也成了紫色。加上在林子里不停地行走、采摘、打鬧，出汗在所難免，手順勢一抹，有的孩子臉上就像調色盤。大家互相對看著，你指出我的樣子滑稽，我指出你的模樣可笑，然后哈哈大笑起來。吃夠了、玩累了的我們，也會記得把手里的袋子裝得滿滿的，帶回去給家人吃。

當我拎著滿滿一袋子桑葚回去的時候，外婆一邊招呼我趕緊用肥皂洗手洗臉，一邊把袋子里的桑葚倒進盆子里。每次，外婆總是象征性地吃幾顆，然后坐在房檐下，給我們講拾葚供親的故事，教我們背“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桑之落矣，其黃而殞”“杏子乍青桑葚紫，家家樹上有黃童”的句子。在小時候稚嫩的嗓音里，甜甜的桑葚一直在唇齒間留香。在外婆的眼里，桑葚渾身是寶，不但滋陰養血、美發美顏，還解酒醒目。青盲眼取青桑葉焙干，研細，煎汁洗目，可復明；風眼多淚，冬天不落的桑葉煎湯溫洗，可治愈；桑心皮切細絲兒，加水二斗，煮至一斗，放入桑葚再煮，取5升，和糯米飯5升，釀酒飲用……這些是不是來自民間的口口相傳，我不得而知，潛意識里，又覺得是可以的。

前幾天在微信朋友圈看到朋友發的采摘桑葚的圖片。穿粉色運動套裝的她兩腳站在樹杈上，一只手扶樹枝，另一只手采摘不遠處的桑葚。那些桑葚青的、紅的、紫的，在碧綠的桑葉間星星點點地分布著，隔著屏幕都讓人眼饞起來，陽光打在她的臉上，有一種奇異的美。她配文說：終于又吃到童年的桑果味道了。簡短的話語，讓童年的美好畫面開始在我腦海里翻涌馳騁，小伙伴的歡笑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桑葚青了紅了，桑葉枯了綠了，紅綠更替間，我已人到中年，曾經的小伙伴早已四零八落，唯有這甜甜的桑葚還在訴說著久遠的故事，回不去的時光里，似乎還留有故鄉那一絲絲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