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電影的標準是“吸引觀眾”

從票房狂收45.44億元的《滿江紅》談到抗美援朝題材電影《狙擊手》，從挑選演員的獨家秘訣談到對建設電影強國的見解，從武俠電影的復興談到ChatGPT對電影行業的影響……昨天下午，第十三屆北京國際電影節“天壇獎”國際評委會主席張藝謀來到電影大師班現場，出席了“從《紅高粱》到《滿江紅》：張藝謀電影世界的萬物生”主題對話活動。他認為，創作者要放下“藝術家”身段，發揮創新精神，要能把觀眾吸引進電影院。“影院是電影工業和電影產業的終端，電影強國首先要能把觀眾吸引進電影院。”

《滿江紅》具備跨文化傳播能力

“我突然發現這個背景是藍色調的，跟我的衣服很搭。”剛走進會場的張藝謀本能地開始了他最擅長的視覺審美。

今年春節檔，他執導的《滿江紅》成為了票房黑馬。“票房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其實‘寓教于樂’是很難做到的，沒想到觀眾就是喜歡。”張藝謀透露，自己五六年前跟山西合作建了一個大院，當時準備拍《大紅燈籠高高掛2》，大院建好后，“我突然變心了，不想拍了”。但他覺得長期荒置可惜，于是派編劇陳宇去現場看看，想出一個故事來。

張藝謀一開始就想拍一部適合春節檔的類型片，也想把《滿江紅》拍成“一鏡到底”，為此他還讓陳宇專門去大院，掐著秒鐘把故事過了一遍，結果發現很多戲連不上。雖然最終放棄了“一鏡到底”，但修改后的劇本卻成為他“拍過的所有電影中節奏最緊湊的”。

《滿江紅》公映后，影片結尾秦檜沒有被殺引起不少爭議。張藝謀笑稱，自己其實不關心“殺還是不殺”，因為首先要符合歷史規律，不能編得太離奇，“殺了觀眾會更反感”。吸引他的是《滿江紅》這首詞，“幾個大字不識的小兵，為了獲得岳飛生前最后的這首詞，愿意付出生命的代價，這是一個歷史傳奇故事，它產生了一種獨特的情懷，拔高了立意，這在全世界電影中都很少見，是具備跨文化傳播能力的。”

堅持所有片名都用毛筆字

從影幾十年，張藝謀一直不缺乏創新精神。他坦言，如果自己對創作沒有信心，即便有些劇本籌備了多年，一樣會放棄。他想在每部電影中注入自己獨特的電影美學，比如在《懸崖之上》的開頭，他并沒用按照常規拍攝特工人員跳傘的鏡頭，而是用一個“游戲”視角拍下了特工人員降落的過程，“我覺得非常美”。

一直以來，張藝謀對中國傳統文化情有獨鐘。“我堅持所有的片名都是毛筆字。”張藝謀這些年一直跟書法家許靜合作，《影》《懸崖之上》《滿江紅》的片名都出自后者之手。“片名用毛筆書法，我覺得在國際上特別有文化。”張藝謀坦言自己偏愛“通俗易懂”的片名，“片名叫什么不重要，口碑才是一部電影最重要的。”

張藝謀現在對那些精彩的類型電影情有獨鐘。“一部文藝電影可以全片都講情感，但是一部類型動作片，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的時間用來抒情，但這是恰到好處的情感點，我會覺得很高級，讓人回味無窮。”他執導的《懸崖之上》中，張譯飾演的張憲臣跟秦海璐飾演的王郁約定，“活著的人去找孩子”。他說：“原來劇本中的精彩臺詞很多，但我只留了這一句。現在觀眾觀影經驗豐富，你說什么他都懂。留白越多，余味越深。”

創作者要放下“藝術家”身段

說到中國的電影工業和電影產業，張藝謀直言不諱，“如果觀眾都不走進電影院，都去互聯網上看，去看短視頻，電影就沒有產業了。”“我覺得我們要放下‘藝術家’身段，先把想要表達的藝術想法放到后邊，盡可能走近觀眾，跟他們互動。我自己很推崇這樣的創作思路。”

“什么是好電影？眾說紛紜。但一定要加上這一條，對于創作者來說，吸引觀眾才能生存，電影強國才能存在，否則都是泡沫。”張藝謀這樣說道。

今年73歲的張藝謀，依然保持著旺盛的創作力，除了執導電競題材網劇《英雄聯盟》，他還將在今年6月份開拍一部“新現實主義”電影，“希望這個故事能夠走入尋常百姓家，觀眾能有興趣看。”

對于電影的未來，張藝謀持謹慎態度。他談起了自己對于ChatGPT的看法，“從長遠看，我覺得人是第一位的，但從階段來看，很難講。”他舉例，一位在劇組工作了15年的畫圖師，他的工作一秒鐘就可以被人工智能取代，“目前電影行業受人工智能沖擊很大，因為拍電影本質上就是編劇、導演把心目中的故事轉換成光學影像，以后可能95%的人都可以被裁掉，剩下10人就行。我也不知道未來我們的電影是什么樣子。”

最后，他語重心長地跟臺下的年輕觀眾說：“從現在到未來，電影始終是年輕人的，我就是一句話：你熱愛的，你就要堅持。”（記者 王金躍 記者 和冠欣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