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風景

張海燕

在煙波浩渺的淮河岸邊，在連綿起伏的山巒之側，佇立著一座小鎮，她像一位閱歷豐富、胸懷寬闊的母親，哺育著我們雙河的兒女。

這里陳店村的柏溝廟(原名白狗廟)是革命紀念地之一，中國共產黨曾在這里領導了武裝暴動；這里有縣級文物保護單位——霸王臺遺址；這里有肥沃的土地、豐富的農產品、勤勞的農民、醇厚的鄉音……

當綠意蔥蘢了靜謐安詳的大地，當清晨的微風拂過旺盛的莊稼，當初升的太陽照耀著樸實的小鎮，小鎮的風景便拉開了帷幕。

每到農忙時節，當黎明的曙光乍現，他們已披著寥落的星光走向田野；當夕陽的余暉斂盡，他們才乘著淡淡的月光走進家門。小鎮的農民樸實勤勞，黝黑的臉龐貯滿勞動的熱情。他們只愿守著自家的土地犁犁耙耙、收收割割，不愿意寄居在城里。只有深深地凝視著厚重的土地，看著綠油油的莊稼，他們的內心才是安定祥和的，他們的氣息才是勻稱舒暢的。

小鎮雖小，超市、服裝店、飯店等也是一應俱全。偶爾到一家山西刀削面館吃餃子，不起眼的店面，里面甚至看起來有點臟，店主說著一口山西話，聽起來似懂非懂，好在店里經營的面食不是很復雜，除了刀削面就是水餃。

趁他們忙碌時，我仔細觀察店主：一位瘦削的漢子，大約四十歲左右，寬寬的肩，寬寬的臉。店主的妻子是一位偏胖的中年婦女，她一直坐著，頭也不抬地搟皮、調餡、包餃子。已是寒冬，天漸漸黑了，除了我們一家三口，還有三三兩兩的民工。又來了三個電子廠下班的工人，五元一盤的餃子，還有清淡的香菜湯。餃子餡幾乎純是瘦肉，只有星星點點的蔥花，味道很純正可口。我們已是第二次來了，兒子吃得捂著圓圓的肚子直打飽嗝。我們吃完付賬，店主也沒有多余的話，來時沒有一句歡迎詞，走時亦沒有半句客套話，但他們已把所有的熱忱都包在了餃子里。

回頭看一眼，女店主仍是頭也不抬地搟皮、包餃子。心里不禁感嘆：他們憑自己的手藝掙一份養家糊口的錢，也正是普通人生活本來的面目。

近日，街上土家醬香餅賣得火爆，每次早上去排隊都買不上。土家醬香餅小伙帥得不亞于燒餅小子，白皙俊秀的臉，濃眉大眼，身材高挑勻稱，搟餅的動作嫻熟輕巧，蔥花撒得均勻細密，醬抹得干脆利落。整個過程像在創作一件藝術品，土家醬香餅香辣酥脆，醬香味讓人回味無窮。他的媳婦有些微胖，長得不算精致，只負責切餅、稱餅、收錢。即使人多，小伙也不急不躁，一臉溫和平靜，沒有欣喜，亦沒有不耐煩和疲憊，人多時，他媳婦總是對顧客報以歉意的微笑，只有這時，小伙子才露出難得的笑容，那笑容在臉上蕩漾開來，猶如冬日和暖的陽光。

后來，天氣漸漸暖了，不見了他們的攤位，我猜想肯定是到外地打工去了，即使醬香餅漲到了5.5元每斤，但比起外出打工的人，他們的收入還是低得多，每天還要起早摸黑。不知道在下一個冬日還會不會看見他們忙碌的身影，聞到醬香餅飄散的香味。

每次到郵局取錢，總能看到一位臉龐黝黑、眼睛明亮的小伙子。他對人態度和善、耐心細致。有一次，我想辦理網上銀行卡，并且與支付寶綁定，由于這項業務鄉鎮郵局剛開始辦理，他也不知道怎么操作，就不厭其煩地打電話咨詢縣里郵局，我又回家在網上申請淘寶賬號，他最后又打電話詢問，整個過程沒有一點兒不耐煩。

其實，與人為善、與人為親也不是什么難事，和顏悅色地工作生活會讓你的人生路上風景更宜人，也會給他人帶來愉悅的感受。

市場旁邊有一位齙牙的大叔，從我上初中時，他就在街邊擺小攤賣小東西：針線、襪子、鞋墊、袖套等。他見人總是咧開嘴笑，露出一口大齙牙。賣的東西很便宜，有時還白送。有時熱情地問些話，聊些家常。不管風吹日曬，他總按時出攤，一副不食人間疾苦的樂呵模樣。聽人說他的女兒也考上了大學。靠著這微薄的收入，他還能供應出大學生，真是了不起。讓人禁不住肅然起敬。

每次路過他的攤位，就忍不住看他一眼，齙牙大叔的頭上已泛起白發，歲月在每個人身上都會留下痕跡。也許他會一直擺攤到人生的終點，也許沒有他人們也一樣生活。只是有人想買針線而買不到時，偶爾才會想起他?？吹剿?，我還會想起以前在街邊修鞋的那位老伯，跛腳，對人很和藹，修鞋的技術很好，從不多要一分錢，而且鞋修得妥帖平整，刷上鞋油又煥然一新。多年前，他去世了，又來了幾位修鞋人，只是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樣樸實、熱誠的。

生活中總有一些人不經意間給我們感動，他們秉承善良的本性和人性的溫暖，讓我們在浮躁的塵世獲得片刻心靈的安寧。他們不去欺詐、不去計較、不去諂媚，無論對誰都是一如既往的熱忱和真誠，或許是山西漢子，也許是河南小伙，可能是東北大媽，像他們這樣樸實的勞動者是我們小鎮的風景。人們不知道他們的確切名字，似乎也不需要知道，只知道他們服務的行業。他們就靠著自己的雙手獲得微薄的收入來維系一家人的生計，就像自然的風雨，你雖然從未在意過它們，但無時無刻不在受著它們的恩惠。

當暖暖的陽光照在這個樸實的小鎮上，集市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蔬菜、水果，還有魚、肉等。一走進菜市場，豆腐的香味混合著魚的腥味一股腦飄來。我們雙河的豆腐味道醇正，聞起來有濃郁的豆香，看起來有奶酪的乳白，吃起來像蛋清般爽滑。鎮上磨豆腐的有兩家，王家豆腐以老豆腐有名，老豆腐適合煎炸，把切好的豆腐片放到鍋里煎至焦黃，吃起來外脆里嫩，爽口之極；夏家豆腐則以嫩豆腐出名，細膩柔滑可以與豆腐腦媲美，把嫩豆腐切成菱形小塊，放到牛肉湯里，再勾兌粉芡，紅白映襯就是一首絕美的《漂洋過海來看你》??！

人們最愛的還是淮河鮮魚，每日九點以前到集市上方能買到。若是去晚了，就只能遺憾地聞聞魚腥了。大多數來賣魚的都是淮河岸邊的住戶，他們常年以捕魚為業，夜間將漁網布在河里，待黎明時分，劃著小船去收網，水盛之季能滿載而歸，天寒之時則會減半。他們將沐風櫛雨捕撈的魚拿到集市上去賣，這些鮮活的魚眨眼的工夫被哄搶一空。有紅尾的鯉魚、黑脊的鯽魚、褐紋的鯰魚、斑紋的烏魚，它們在水筐里歡蹦亂跳，遇到買魚的顧客伸手捉它們，想看看魚的肥瘦，它們在水里一甩翹尾將你噴得一身淋漓。守著淮河，吃著野生天然的淮河生態魚，也是我們小鎮人的一大樂事。這也得益于淮河岸邊勤勞憨實的漁民??！

或許我們小鎮上還有很多這樣默默無聞的人，他們就像我們小鎮的一草一木一樣，自然地生長、自然地枯萎，正是他們組合成了一幅幅剪影，幻化成小鎮永恒美麗的風景。

小鎮旁邊的兩條小河日夜淙淙地流著，小鎮安靜地躺在小河溫婉的臂彎里，碧澄的田野、高遠的藍天、蔥郁的青山，這里人杰地靈、這里物華天寶、這里風景宜人。

秋日黃昏夕照，遠望山川原野，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