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畫人生——讀李九偉的詩集

□ 施 楊

河南駐馬店籍作家李九偉的詩集《愛的低語》日前由光明日報出版社出版。捧讀這本熔鑄著詩人晶瑩剔透詩心的詩集，感悟作者那如詩如畫的繽紛意境，豈不樂哉悠哉？

李九偉的詩是畫。這是我讀她的詩集《愛的低語》中第一首詩《愛之惑》便產生的感覺。“日子在雪中飛著/青鳥之歌溫馨如蘭/幸福樹掛滿星星果/倒映于清純的眼眸/世界便小了……”從日常生活中的“飛雪”，到中國古代傳說里的“青鳥”，再到充滿童話意味的“星星果”，如此跳躍時空的意象，卻因為那一雙“清純的眼眸”全部串聯了起來。開篇不過四行，我已全然進入了“被動式”的閱讀狀態。此后，便跟隨著詩人的“畫筆”，驚嘆于諸如“銀杏”“煙塵”“巖漿”等的新奇浪漫與雄奇瑰麗之中了。

這幅畫卷是希臘神話中的命運女神“遙遠多余的摩伊拉”，是中國古代神話“填海的精衛”和“嫦娥的淚滴”，是安徒生童話里“丑小鴨也渴望一場才子佳人的浪漫”，是阿拉伯民間故事“《一千零一夜》的傳說”，也是唐詩宋詞里的“盼一個‘金風玉露喜相逢’”和“無緣無故哭個‘雨霖鈴’”……于是，我果真如詩人在《詩之緣》中所說“走近詩時，我穿越了……”我穿越古今，穿越國度，卻依然走不出詩人的想象。我該是怎樣的潰敗？竟喪失了思維最寶貴的財富；又是怎樣的幸運？僅從這小小的詩里，便能看見這萬紫千紅的大千世界。

李九偉的詩是生活。這是我讀完整本詩集《愛的低語》最深的體會。“詩樣年華”“輕詠淺嘆”“打開時光”“童年鄉愁”和“且行且歌”，雖是出于作品創作時間和題材內容的考慮而分的五個部分，但究其本來面目，亦不過是生活中的喜怒哀樂愁苦。我見慣了用敘事的口吻分享生活的，然而，李九偉化敘事為抒情，易俗為雅，頗有點石成金的味道。

詩人的《父親愛喝一杯小酒》中寫道：“他只喝酒，不動筷/陶醉于愛女抓菜吃的憨態”“每個家有小女的慈父/大概都有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希望女兒是世上/最幸福美麗的公主”“父親離去，我想把思念釀成詩歌/讓天堂的父親，就著我的詩小酌”。沒有山一樣的雄偉高大，也沒有火一樣的熱情嚴厲，這份父愛是一則虛渺的童話，卻愈發讓我感動而潸然淚下。《山鄉小路》中，“母親，立于小路盡頭/彎成夕陽中的望兒石/為我，為我這天涯游子”，不也正是母親每每送我到火車站時與我分別的神態？我的父親不愛喝酒，我的家鄉也沒有山路，我卻還是深深地共情了，只因為詩人的筆總有鏈接人心的動人力量！

《愛的低語》全書中，最動人的一篇，莫過于《夢里的母親》：“您靜靜躺著/額頭唇邊，分明有血跡/那年秋天，您突發腦溢血/我從千里之外趕回/只能聽著您在生死邊緣艱難呼吸/您不曾睜開眼看看小女，就匆忙離去……”作為詩集中收錄的最長的一首，詩人沒有半個刻意安排的韻腳，也沒有一句堆砌修辭的語言。對于母親的思念，發于心底，訴于筆端，因此不吝嗇揭露自己最為隱秘的疼痛——“一定是我罪過太多/罰我沒有做母親的資格”，這該是怎樣一顆晶瑩透徹的詩心！

當然，生活并不都是多愁善感，也可以是妙趣橫生。初次讀到《醉春》時，只覺得自己回到了幼時和小伙伴們在雨后的泥地里捉蚯蚓的快樂時光。“蚯蚓一個胡哨/綠色就醒了/撲面而來的明媚/如出巢的飛禽/四月的籬笆/笑得很燦爛//雨季退進寓言/一支歌低回門外/蓓蕾一般/輕輕巧巧地/取走了我的心。”而《說童年》中“辦公室里/三個人說童年”，70后、80后、85后的“沾滿青草泥土氣息”的童年，躍然眼前。如此種種，皆可見詩人之玄心、洞見、妙賞與深情。

我以為，詩之最動人處，不過是在最平淡的敘事之下，抒發最濃烈的感情。這恰恰是《愛的低語》所具備的最為振奮人心的力量。在《一種詩情》里的最后，詩人“直到手指僵硬/伸縮一下，有一點疼”。寥寥幾字，絕無要押韻的意思，用詞又是那樣的生活化，結合前文無處不在又變幻莫測的詩情來看，卻是那樣的渾然天成。捧讀《愛的低語》時，我時而會心一笑，時而熱淚盈眶，時而又有豁然開朗之感。一位數十年都在追尋詩情畫意的詩人的艱辛歷歷可見。

是啊，寫詩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詩心描畫生活，更是相當難。讀者只是無意窺見詩人的心事。若能因為其中一兩首，或是二三句，抑或是四五行，在這喧囂的生活中，品味到內心的寧靜，不也算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