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日田”的今昔

□ 肖永成

汝南縣韓莊鎮是一片紅色的熱土，早在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這里就有王富貴等共產黨員進行革命活動。這里是“王樓之戰”“地母娘廟伏擊戰”“韓莊慘案”的發生地，是北伐軍講習所、解放確山戰役后方醫院故址，19名無名烈士墓至今猶存。楊靖宇、王國華、李鳴岐、王克新、周駿鳴、張星江、徐子榮和吳君孝等革命先輩在這里留下了英雄的足跡。對于我的家鄉汝南縣韓莊鎮西肖屯的村民來說，抗日戰爭時期，“地母娘廟伏擊戰”之后的“老日田”，是一個充滿勇敢而又自豪的名詞，它所包含的民族氣節，已成了西肖屯村一代代人珍貴的回憶。

田，在我的家鄉，無疑是一塊塊平整的土地，而“老日田”的“田”，原來卻是一片洼地。它在今天西肖屯小學的南側，至今仍保留著差不多原來的大小，究其這個名字的由來，還要回到上世紀40年代。

1943年春，侵華日軍占領了中原大多城鎮，封鎖了平漢鐵路沿線，在駐馬店東南塔橋設立臨時兵營。為了強化對淪陷區的管制，日軍經常派騎兵小隊從塔橋附近向四周據點巡邏，而向東南韓莊、官莊據點巡邏，必經駐馬店往東南的官道韓莊鎮西肖屯一段。侵華日軍的巡邏兵每次出巡都是騎著東洋大馬，荷槍實彈，耀武揚威，所到之處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只要一聽到日本鬼子的風聲，百姓都紛紛棄家跑反、四處逃命。

1944年夏，西肖屯一帶民間的抗日自衛隊悄悄壯大起來，他們幾十號人秘密聯合起來，已擁有近20桿長槍和短槍。在地下黨員和抗日人士的謀劃下，準備在日軍經常中途歇息的地母娘廟設伏，襲擊日軍的巡邏騎兵小隊，搶奪日軍的槍支和東洋馬，以打壓日軍的囂張氣焰。農歷七月十五這天，天氣悶熱，上午，日軍騎兵小隊一路燒殺搶掠到韓莊集，抗日自衛隊得知日軍下午返回，會沿韓莊至駐馬店的官道在地母娘廟歇息飲馬，遂在離地母娘廟不足百米的肖屯和王莊村頭設伏，突襲日軍，日軍若騎馬逃跑，再由接應的郭莊、秦莊、趙莊和顧劉莊埋伏的隊員追擊，在八岔路以東的空曠地帶消滅或打垮日軍。

下午3時許，日軍的騎兵小隊果然出現在韓莊到肖屯的官道上，到了地母娘廟，他們得意揚揚地下馬休息。這時，埋伏在地母娘廟東西兩側的抗日隊員占據有利地勢，向廟內日軍開槍射擊，日軍猝不及防，騎馬奪門而逃，抗日隊員快步追擊，一名日軍中彈落馬，其余日軍一邊還擊，一邊打馬北逃。北邊村莊埋伏的隊員聽到槍響，也紛紛出擊，一時槍聲四起，殺聲震天，接著又有2名日軍中彈落馬，日軍棄馬藏進高粱地里頑抗，被抗日隊員團團包圍。傍晚時分，3名日軍騎兵被消滅，抗日自衛隊收繳了日軍的槍支，3匹戰馬中的2匹被秦莊和郭莊的村民逮住，交給了抗日自衛隊，另1匹據說跑回了日軍兵營。

還沒等抗日自衛隊員喝上慶功酒，當晚，日軍300多人就向西肖屯一帶的趙莊、郭莊殺來，幸虧秦莊的地下黨員提前派人報信，附近村莊百姓才幸免于難。侵略者屠村未成，為報復抗日自衛隊，放火燒了趙莊村，抓住了幫自衛隊逮戰馬的一郭姓村民，五花大綁扔進村南的池塘里，用刺刀活活捅死。日軍還從地窖里搜出了秦莊一耿姓地下黨員，把他捆在大槐樹上，四周圍上木材活活燒死。由于氣溫高，3名日軍尸體沒法運走，侵略者就地把3名日軍的尸首埋在郭莊西南洼地的東南角。日軍投降后，家鄉人就把埋日本鬼子的那片坑洼地稱作“老日田”。

新中國成立前后，家鄉人民出于對侵略者的仇恨，“老日田”被稱為“不成莊稼”的地方。1971年春，西肖屯大隊黨支部決定，把原在地母娘廟的肖屯小學整體搬遷到“老日田”北側，“老日田”周邊一部分荒地被平整為預制廠場地和操場。隨著時間的推移，“老日田”的歷史也漸漸不被人提起。每逢雨后，“老日田”里積了1米多深的水，但見青蛙浮水、小魚嬉戲，課后成了孩子們的樂園。

1976年春，西肖屯大隊黨支部書記趙希福在“老日田”北邊茅草地的露天電影場上宣布，全大隊13個生產隊齊動員，開挖“老日田”，徹底改變“老日田”的舊貌，消除侵略者給西肖屯人心理上造成的陰影。

開工那天，紅旗招展，鑼鼓喧天，西肖屯村13個生產隊派代表列隊宣誓，大隊還把廣播站設在工地旁，不間斷播送各生產隊“出大力，流大汗，革命路上加油干”的典型事跡。經過1個多星期的開挖，1個百米見方、深達丈余的蓄水塘宣告完工，水塘隸屬郭莊生產隊，供集體抗旱取水，也能放養一些鰱魚、草魚，一到過年，郭莊家家能分到幾條魚，還是挺讓其他生產隊羨慕的。

如今，“老日田”的四周分布著學校、店鋪和酒樓等，原來荒涼的北側也新建了百姓大舞臺，白墻紅瓦，小樓挺秀，一派農村氣息。而圍在中間的“老日田”，像一幅濃重肅穆的油畫，默默注視著那片日出星沒、風來云往的天空。

前些天，我回老家，約幾位兒時的同學小聚，推窗而望，昔日的“老日田”，依然靜幽幽、水汪汪的。我想，無論就歷史或現實意義來說，“老日田”這個名字都不能從西肖屯的記憶中抹去，這里應該豎塊石碑，路過的人們，看到石碑上的字，耳邊也許會再次響起那蕩氣回腸的聲音——土是我們的土，田是我們的田，西肖屯的男兒不平凡，斗天斗地斗鬼子，御侮自強保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