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之下

文/郭建光

月亮之下，有輕羅小扇撲流螢，更有煙籠寒水月籠沙。

月亮之下，緩慢的生活如織布機上的十指，配合著雙腳編織著如夢似幻的生活。日歷上一頁頁撕掉的日子隨風而去，徒留下繁華盡去的滄桑與從容。

月亮之下，每一次細微的呼吸，每一次目光瀲滟的深情，每一次村莊小河翻起的微波與魚兒躍起的銀色背影，構成天、地、人之間若即若離的微妙關系。

千里之外，穹窿之下，有月為伴，有風拂過每個遠去的背影，走過輪回的四季。

月亮之下，一定有思念爬滿窗欞。

把月亮種在心上，每一個人的童年都會有一個不同的月亮。今天，我在這暮色深沉即將迎來寒夜的時刻，渴望著在千百次的雨水之后能夠迎來云散星疏，也急切地盼望著那輪又大又亮的月亮慢慢爬上樹梢。

在等孩子放學的那段慵懶時光，我到附近的游園散步。此刻只有零星的幾個人與散落在綠化帶與地面上的幾片清冷的燈光。

這些細碎的燈光投射在每一寸水泥路面上，生發出別樣的景致。萬物如此，何時才是它真正的模樣？

驀然抬頭，天空裂開一個縫隙，露出三兩星辰。天空的東南側，有一縷烏云纏繞著那塊有缺口的月亮，猶如天空之眼。前一刻的蒙蒙細雨，這一刻的云散星移，都是如此期待已久，都是如此令人充滿向往。

想起年幼時，曾跟著鄰居大娘去郊外撿花生，那是村民眼里香噴噴的花生油，更是秋忙接近尾聲時豐盈的收獲。我照例帶著一塊饅頭，期盼著中午時分在小溪旁的樹林邊的那頓午飯。大娘會遞上半塊泛著油光的咸鴨蛋，也會遞過來半截老黃瓜。

勞累了一天，我們背著花生，低著頭如老牛一般走在回家的路上。中間要過一道河，幾頭懶洋洋的牛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朝著村口的方向行進。路邊探出頭的紫的紅的喇叭花正與寒氣抗爭，四面涌來的羊群瞬間把羊腸小道擠滿，容不下哪怕一條縫隙，偶爾有一只土狗只看見它的尾巴，緊接著是牧人揚鞭甩出的尾音，清爽利落。

暮色中，一只兩只三只蝴蝶在翩躚，那些黃色白色紫色黑色甚至孔雀羽毛樣色澤的蝴蝶在記憶中飛過，一如低旋的褐色燕子在夏日的某個午后告知你暴風雨即將來臨。

那午后稚嫩的輕快的歌聲，唱起“夏天夏天即將過去，留下小秘密”，屬于我們的秘密早已隨風遠去，那清澈的時光卻緊緊地跟隨著生命一點點消散。

天色越走越深，長夜大幕開啟。漆黑過后，村莊外地平線上的一抹亮光一點點升起，一如這個年代的慢時光。

心頭的半個月亮，一如手里的半塊月餅、半塊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