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白露淺淺秋

劉 靜

“秋處露秋寒霜降”，二十四節氣中，白露如略施粉黛的美人，眉眼溫柔，著輕紗薄衫，纖塵不染、清貴高潔，于秋高氣爽中，舒展著淡雅怡人。

白露是夏和秋的分水嶺，讓夏的酷熱漸變消弭在秋的涼意里，步步為營，緩慢推進，帶領我們走進淺秋。楝樹和欒樹輕輕搖曳，米樣的黃色花朵紛紛揚揚，一會兒工夫，地面就是一層淺淡的輕盈的黃，從它們旁邊走過，把腳步放得輕輕，總害怕驚擾了它們一季的美夢。小蘋果樣的海棠果或笑盈盈地擠上枝頭，或低調地隱藏在層層綠葉間，在秋陽里，托起一個未知的夢想。蒼綠的葡萄園里，串串晶瑩的葡萄翹首以待，在一雙雙粗糙的手里，走向遠方。田野里，各種農作物鉚著勁兒生長，只為捧出最甘甜的果實。花生葉子依舊樸實地匍匐在地，守候著地底下的果實。玉米們綠色的葉子邊緣開始有了枯黃的跡象，沉甸甸的玉米棒子醞釀著秋的芬芳。

“白露秋風夜，雁南飛一行。”遷徙的大雁感知著時令的變化，打包好旅途的行囊，在晴好的日子里，攜家帶口，以頭雁為引領，用優美的姿態飛翔在藍天白云間，奮力寫下生命的詩行。碧空如洗，透亮澄澈，抬眼望去，雙眸里滿是歡欣和雀躍，腳步不自覺地追尋著，纖細的雙手秒拍下移動的風景，胸腔里鼓脹的豪情激蕩出秋的明媚。隱入天際的雁陣，殘留著離去的痕跡，垂眉，心口的隱痛遮挽著一秋一歲的感傷。歸去來兮，已是月滿西樓。

幼時在鄉下，喜歡在有露水的清早，到草叢中尋找一種叫“草珠”的植物。“草珠”應該是某種植物的果實吧？綠意蔓延的草叢里，灰色、灰白色、淺黃色的“草珠”長于植物的頂端，或挺拔地站立著，或謙卑地向兩邊垂下。晶瑩的露珠在“草珠”上將滴未滴，欲語還休。用手輕輕地碰一下，它們或沉于泥土，或從手指劃過，留下淺淺的水痕。小心翼翼地摘下來，放進口袋里，不顧露水打濕褲腿和鞋子，摘完一株，再尋下一株，一株一株，樂此不疲。太陽剛上了地平線，淡淡的紅色里，有一種瑰麗的美。草木的清香混雜著泥土味，撲面而來，絲絲微涼掩不住孩子們的興奮。在孩子們的爭搶聲中，清冷的秋里，忽然多了一絲生機和靈動。尋來的“草珠”，抽去果實中間的芯，然后將它們一顆顆串在一起，就是一條小手串了。雖然不名貴，卻也讓我們異常珍視，輕易不愿取下來，并且不時地用手一顆顆撫摸著，或是放到鼻子下嗅一嗅，自娛自樂。

這個時節，草地上還生長著一種野草莓，我們叫它“小紅點”，樣子和現在的草莓相似，可以說是草莓的迷你版，可以吃，但沒有草莓甜。它們一顆一顆點綴在草叢中，煞是鮮亮可人。我們一邊摘一邊吃，偶爾還將摘到的野草莓放到草叢里滾一滾，算是用露珠洗過了。淡淡的甜在舌尖蔓延，我們樂此不疲地摘著、吃著、玩著……現在，“草珠”大概尋不著了，野草莓也很少見了，那種簡單的快樂在少年的淺秋里一去不復返了。

周末，可以去周邊轉轉，給心情放個小長假。濕地公園里，成群的白鷺棲息在水邊，或臨水自照，顧影相憐；或三五成群，用我們聽不懂的語言，交換著最近的訊息；或振翅低飛，在水面上盤旋，用潔白的羽翼拍打出最美的舞蹈，與周圍的花草樹木構成一幅極致的絕美山水畫，在驚嘆聲中流轉。岸邊的蘆葦輕輕搖擺，寫意著秋的唯美。折一枝蘆葦，執與手上，輕吹一口，看蘆花在陽光下輕舞飛揚。身后，成片的蘆葦，是秋美好的序言，也是秋蒼涼的背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吟誦著《詩經》里的句子，浪漫的愛情故事緩緩鋪展成通向淺秋的絕句，在上下五千年里斑斕絢麗。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淺秋的詩句里，微帶著露的涼意，在心頭臨摹成一幅幅雋永悠長的畫頁，濕了無數人的情思。

白露，劃開了秋曼妙的面紗，淺淡地裝飾著，不急不緩、平和婉約，如中年的群象，簡約不失雅致，從容地走向季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