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嘹亮（組詩）

耿永紅

五星紅旗

風一吹，就有血液汩汩流淌

滲進纖維里的綠影子，如今早已開成

一片片紅色花瓣的模樣

摸一摸，就有十億心臟在跳動

摸一摸，就有無數朵花的臉頰對你粲然微笑

如今多少落紅化成了春泥

在離春天很遠的地方，他們目送紅旗

呼啦啦地響

黑暗里的歌唱永無休止呵

聽！風一吹一首歌就開始呼啦啦地唱

我和我的祖國

像魚和水不能分離。哪怕一刻

我聽得見長江黃河沉甸甸的呼吸聲

粗壯有力。我聽得見風吹稻花香了兩岸

聒噪的青蛙被一場豐收驚醒了莊嚴

今夜我們一起聆聽來自久遠的足音，一步一個

沁血的腳窩

如果樹葉有話，想必會夜夜告訴大樹聽

如果青草有情，想必會在每個春天

為大地認真地吹柳笛、飄柔軟的柳絮

我相信，總有一個影子化身千億

任三千弱水煌煌，只取一瓢清流暢飲

龍的傳人

他的黑額頭定然繡上過一個藍圖

風霜剜過，留下一道道深痕

或許繡上的正是一條巨龍，騰云駕霧

從長江頭到長江尾

一聲船工號子將它從古喊到今。每一個音符

都擊打出帶血的印記

敲著臉盆嚇走天狗的人

已日漸長大，他教子孫們努力逐日

和夸父賽跑。有關高處的秘密

早已一覽無余

他咬定一句話像咬定一座青山，一直不松口

——他是龍的傳人

鼓浪嶼之波

努力了再努力

他怎么也做不成一條魚了

繡錦鱗的女子早已出嫁。如今她喜歡繡一雙

五彩貓頭鞋，將聲聲童音

納入鄉謠里面

而那雙紅軍鞋躲在角落里

早已被荒涼的晚年扎刺得千瘡百孔

有關雪浪花的模樣

堆積成萬層云千山雪。躲在里面的舊草鞋

舊五星徽章，吃掉的半根皮帶

夜夜都在他的頭頂竊竊私語

這些安居于永恒的老伙計們

每天都要濺起一些浪花

讓他日益干燥的眼睛

變得潮潤一些、再潮潤一些

美麗的草原我的家

就是做一只小羊也好

多少青草可以免費享用。要不就做一只氈包

用潔白和云朵媲美

再或者就做那根牧羊桿。放羊的姑娘鞭子一揮

那些白棉花就開始飄揚

再或者就做一只馬頭琴，給夢中情人

認真彈奏那首總也聽不厭的情歌

潔白的哈達

圈住四處流浪的心。今夜吃酥油餅、飲奶茶

有關餓狼的傳說

聽白胡子的老爺爺慢慢地講

草原上的圓太陽綠了又紅

紅了又綠，趕日子的人們騎在馬上一聲吆喝

綠月亮就款款地走了出來

英雄贊歌

他們給這個時代注入鐵和鹽

一個聲音傳來。植滿青翠松柏的山崗上

一個名字站得冷冷清清。曾經的熱度早已褪盡

有關一個時代的輝煌

被南來北往的風刮得左右飄搖

那些高亢的口號，充滿了熾熱的陽光

如今在黑暗的地方

努力保持軍姿，想再次發芽

把鮮花送給他們，把掌聲再一次送給他們

這些在大地上認真補鈣的人們

一個影子，就可以種植一片森林

一片森林，就可以阻礙諸多

沙塵暴、泥石流，人心光明

就可以阻礙

冷漠侵襲、道德荒蕪

十送紅軍

一送紅軍狂風起。風沙處處風沙狂

掩埋多少紅血忠骨

二送紅軍熱淚飛。小米飯里的香甜跨越

所有腥風血雨

老人斑如今遍布手上，那手握鋼槍桿子的錚錚漢子

脊背已經彎成了一只小舟

三送紅軍成夢境。揮手過后

多少鮮花自此枯萎。頭頂國徽的人

把鮮血涂抹在額頭，成為最后的告別儀式

十送紅軍

送紅軍吧。吃粗糧的孩子已經長大

拿槍的青年早已土遁

那件黑黝黝的棉襖張掛在往事的舊墻壁

如今她一次次想起那個掉了一顆門牙的孩子

遠離紅旗溫暖的覆蓋

冰冷地睡去

紅梅贊

母親唱起紅梅花，她的頰上開始長出

一瓣紅梅花

逐漸老去的人，開始懷念越來越多的老歌

她的聲音在花枝招展

是誰讓她歌聲顫抖

那些湍急的河流，一次次送她到達早已遠離的彼岸

抵達讓她顫抖的歌聲

將自己開在懸崖邊上的人

已經忘記一馬平川的日子。她必須種出足夠的糧食

喂養貧窮的糧倉

然后養花、養貓，或者養神

曬曬太陽，享受屬于她最終的和平

母親，是最后一株會行走的紅梅

保衛黃河

一座山在喊，保衛黃河

許多座山一次次齊喊，保衛黃河

一個人在喊，保衛黃河；許多浪濤在背后一起喊

保衛黃河

大地在吶喊，保衛黃河

天空將吶喊擲入大地，伴隨一個聲音齊喊，保衛黃河

這會吶喊的舞蹈的火

這會憎恨的無情的冰。這同仇敵愾的歲月

這一粒種子長出滿坡莊稼的生活

這一顆星星就能點亮許多死寂黑夜的

洶涌澎湃著的聲音，在靜止了若干年后

還是被聲聲春雷喚醒

排山倒海，從幾十年前傳來，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