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詩詞中的四時之美

文/柳浩楠

中華文化，源遠流長。詩詞可以算是我國的文化瑰寶之一了，閑來靜坐陽臺一隅，品茗賞詩，感受古人詩詞歌賦中的音律結構，沉浸在作者描繪的意境之中，那些躍然于字里行間的細膩情感，營造出豐富多彩的想象空間。

古往今來，文人墨客描寫四時的詩句有很多。宋代無門慧開禪師《頌平常心是道》里寫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詩文前半段描述了春夏秋冬四個時節的風花雪月，后半段話鋒一轉，用淺顯的語言規勸世人放寬心懷。小詩語言自然樸實、平靜淡泊，短短四句，卻道出了深刻的人生至理。而“春水滿四澤，夏云多奇峰。秋月揚明暉，冬嶺秀孤松”這首詩所表達的意境就截然不同了。義熙元年，陶淵明不愿奉承、賄賂上級官吏遭遇栽贓陷害被貶歸家，至此對灰暗的官場失望至極，寫出了《四時》。詩人借景抒情，揭露了社會的黑暗，通過描寫四季輪回表達人生多變，“孤松”二字更是透過松樹的頑強特質展現了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高尚氣節。詩文運用質樸的語言創造出自然美好、社會動蕩及命運多舛幾種不同的意境。南宋詩人范成大則更甚，退居家鄉后寫下了《四時田園雜興》大型田園詩組，用春日、晚春、夏日、秋日、冬日五組共計六十首詩歌描寫了農村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景色和農民的生活，同時反映了農民遭受的剝削以及生活的困苦。“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日長籬落無人過，惟有蜻蜓蛺蝶飛”“租船滿載候開倉，粒粒如珠白似霜。不惜兩釧輸一斛，尚贏糠核飽兒郎”“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等都是值得細細品讀的優美詩句。

 詩韻陽春

春天是萬物復蘇的季節，草長鶯飛二月天。春詞之美，在于春情。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語語濃艷，字字流情，將花與人融為一體，僅此二句，就將楊貴妃的明艷精致、風情萬種刻畫得淋漓盡致。王安石的《夜直》中“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干”著重寫景，情隱詞外，內在抒情曲折而深沉，有著余而不盡之意，借用愛情詩曲折地表達了自己政治上的春風得意。春詞之美，在于春花。崔護的名句“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以桃花喻美人，尋春遇艷，重尋不遇，字里行間盡顯與美好事物擦肩而過的落寞與惆悵。杜甫也說“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兩個愛字，表達了詩人對桃花的贊賞，而形容花色的深淺二字則使畫面感更強，更讓讀詩之人仿佛身臨其境。春詞之美，在于春愁。歐陽修的《踏莎行》“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傷春別離，漸行漸遠，離愁如同迢迢不斷的春江流水，自然真實刻畫了居人盼歸、行者盼還的畫面。李煜的一曲《虞美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以問起，以答結，數盡了人世間多少家國變故、生衰變遷，抒發了亡國后頓感生命落空的哀愁。

蝶戲夏花

夏天是熱情洋溢的季節，草木繁盛，充滿活力，關于夏天的詩詞是清爽而熱烈的。高駢的《山亭夏日》“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首句起得似乎平平，但仔細品味“陰濃”二字不難看出樹木的繁茂，且此時一定有烈日當空，樹蔭才能濃郁，而“一院香”則說明了薔薇正在盛放，帶來了滿院的香味。詩人描寫夏日風光，仿佛在以詩作畫，綠樹陰濃，樓臺倒影，池水波動，滿架薔薇，構成了一幅色彩鮮亮，極富情調的畫面。楊萬里的《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詩句既朗朗上口，又跌宕起伏，詩人用“無窮碧和別樣紅”兩個充滿強烈色彩對比的句子，抓住荷葉、荷花這盛夏才特有的景物特點，描繪出一幅大氣恢宏的畫面。李白的《夏日山中》就很有意思了，“懶搖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在那個沒有電扇空調的年代，詩人只得來到山林中納涼，親近自然，“懶、裸、脫、露”無不表露出作者的悠然自得。作為浪漫主義詩人的代表，李白用曠達瀟灑的語言生動展現了自己在夏日山中豪放自如、不拘禮法的形象，好一幅夏日消閑圖！

　暮暖清秋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也是多彩的季節，更是文人墨客爭相吟誦的時節。關于秋天的詩詞，多是能讀出些冷感的。比如曹丕的“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涼。展轉不能寐，披衣起彷徨”；朱升之的“半窗修竹翠含雨，一片澄湖冷清秋”；李煜的“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王維的“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杜牧的“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秋天的詩詞色彩很豐富。劉徹的《秋風辭》“秋風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以草木枯黃、大雁南歸比喻時光匆匆；王勃的《滕王閣序》“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生動描寫了晚霞映襯下水天一色的奇景；王維的《山中》“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以紅葉突出秋色之美；王昌齡的《長信怨》“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則以“秋葉黃和夜來霜”委婉含蓄表達出了宮中女子的幽怨之情。蘇軾的《贈劉景文》“一年好景君須記，正是橙黃橘綠時”雖是給友人托物言志的勉勵詩，卻在文中給予了秋天最高的評價，橙子金黃，橘子青綠便是收獲的季節，亦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景致。

 踏雪尋芳

冬天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節。冬是一年之末，亦承接著新一年的開始。在大自然眾多的景物中，冬雪可謂一枝獨秀。它以冰清玉潔的天賦，裝點關山的神奇本領，贏得古往今來無數詩人的贊美。“已訝衾枕冷，復見窗戶明。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在卷帙浩繁的詠雪篇章中，白居易這首《夜雪》，既沒有色彩的刻畫，也不作姿態的描摹，初看毫不起眼，但細細品味，就會發現全詩布局井然，從觸覺、視覺、聽覺三個層次敘寫，結尾句以有聲襯托無聲，使全詩的畫面靜中有動，真切地呈現出一個萬籟俱寂、銀裝素裹的清凈世界，詩人徹夜無眠的孤寂也表露無遺。關漢卿《大德歌·冬景》“雪粉華，舞梨花，再不見煙村四五家。密灑堪圖畫，看疏林噪晚鴉。黃蘆掩映清江下，斜纜著釣魚艖”，這首小令描繪了一幅淡雅的傍晚郊野雪景圖，隱晦地表達了作者向往安寧穩定生活的情感。元朝統一中原后，重武輕文，讀書人處于“八娼九儒十丐”的地位，有些文人不得不遠游謀生，背井離鄉，過著漂泊的生活，這首曲子反映的正是這種背景下作者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