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人世間”故事丨難忘俺家那頭老黃牛（劉貴學）

一提起俺家那頭老黃牛，我的思緒就像洶涌的潮水。雖然四十年過去了，但是俺家那頭老黃牛仍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上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的春風吹到了俺村里。我們生產隊分成了村民小組，后來又實行了包產到戶。那一年，俺家分到了一頭黃牛。那頭牛是一頭老牛，毛色淺黃，塊頭很大，四條腿肌肉強健，一看就知道特別肯賣力氣。老黃牛性情溫和，我喂它飼料時，它總是兩只眼睛看著我，習慣性地伸出舌頭舔我的手。老黃牛的到來使家里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割草、鍘草、喂牛、出牛糞、墊牛鋪成了我們家庭生活的一部分。父親一有空就用小木棍為老黃牛撓癢，我一回家就幫老黃牛拍打它身上的蒼蠅。老黃牛特別能吃苦，干起活來任勞任怨，犁地、耙地、拉車、碾場……總是閑不住。一到“三夏”“三秋”大忙季節，父親趕著牛車把莊稼從地里拉回場面兒，卸罷車又要從家里裝上一車糞拉到地里。老黃牛干了自家的活，還要干鄰居家的活兒。每天中午收工回來，我們都給老黃牛加一頓飼料，生怕它體力不支。當時家里房子不夠住，我和父親夜晚就睡在那間牛屋里。有時候，我從睡夢中醒來，見父親還在給牛喂飼料。冬季，老黃牛產小牛犢時，父親就在牛屋里生起一堆火。小牛犢剛生下時，渾身濕漉漉地躺在地上。老黃牛用舌頭一口一口舔干小牛犢身上的胎液。父親托著小牛犢的前胸和屁股把它扶起來，不一會兒，小牛犢就會自己走路了。一年后，小牛犢長大了，能賣八九百元錢，這在當時是不菲的收入了。沒幾年，俺家扒了土坯茅草房，蓋起了磚瓦房。

父親待老黃牛如同自己的家人一樣。一到夏秋兩季，父親每天中午收工回家后，從水缸里舀一瓢水喝完，便急急忙忙地背著草籃子，拿著鐮刀到地里去割青草。父親割回青草后，我們兄妹幾個爭先恐后地幫助父親鍘草、喂牛。三伏天，驕陽似火，為了不誤農活，也為了多割一些鮮嫩的青草，父親步行幾里地到外村去割青草，半個多鐘頭才能割滿一筐。每次父親頭頂烈日，光著脊背，背著草筐氣喘吁吁地回到家時，他身上的褲子像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每當我幫父親把草筐從他背上卸下來，看到父親肩膀上被鐮刀把壓出的紅色溝痕、被繩勒出的紫紅色印痕時，我心疼地直流眼淚。

父親知道不識字的難處，我小時候，他常對我說：“你要好好讀書識字，不要像我一樣當‘睜眼瞎’。要像你爺爺、你三爺那樣，做個有學問的人。”爺爺去世早，我從沒見過爺爺。記得有一年春節，三爺家大門上貼了一副春聯：欲高門第須揚善，要好兒孫必讀書。橫批：耕讀傳家。后來，我從三爺那里學到了不少習俗禮儀。父親說，你看咱村的誰誰，當著生產隊會計，抽空還在家讀書看報，后來人家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學，還出國留學，當了博士。記得那年秋天，我初中畢業，三分之差沒考上縣重點高中，只能上個普通高中。我很氣餒，說啥也不去上學了。一天，我扛著鋤頭跟著父親去蘿卜地里鋤草。父親一路上勸我去學校報到，我就是不聽。到了地里，父親劈頭蓋腦地罵了我一頓。父親的話激勵了我，我撂下鋤頭，回家騎上自行車趕去報到。后來，我考上了大學。參加工作后，我像父親一樣勤奮工作、任勞任怨，節假日加班更是家常便飯，我也多次被評為優秀公務員。我的兒子也很熱愛工作，他在北京某知名媒體工作，多次獲得單位的敬業獎。

多年后，老黃牛走了，父親也走了，但父親和老黃牛身上那種吃苦耐勞的精神永遠激勵著我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作者單位：中共西平縣委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