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人世間”故事丨母親這輩子(劉拴柱)
摘要:母親很辛苦,和所有生活在那個年代的農村婦女一樣,既要照看好孩子,又要照顧好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但我從來沒有見母親有過怨言。愿每個善良的母親一輩子幸福安康!
2021年的冬天,母親舊疾復發,我和父親帶著她住進了醫院。臨近春節,連續下了幾場雨雪,這個北方的小城變得異常寒冷。母親不識字,看不懂日歷,但她對春夏秋冬、季節輪回卻有著特別的感覺。住院那段日子,一有時間,母親就會默默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發呆,她知道該過年了,她想家了。
也許是命中注定,各項指標恢復良好的母親,在即將出院時,卻突發腦梗。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座城市成了母親生命最后的驛站。盡管這幾年,母親的身體不是很好,但她的突然離去,還是給我留下了無盡的悲傷。
母親出生在一個貧苦的農村家庭。她兄妹五人,母親排行老三,一個姐和一個哥,兩個妹妹。上個世紀50年代,新中國剛剛成立,一切百廢待興,母親就是在這個年代度過了自己的童年。母親憨厚老實,長得又比較黑,娘家村子里給她起個綽號“黑妮兒”,打我記事起,外公家的村子里就很少有人叫母親的名字,所有人對她的稱呼就是“黑”字開頭。舅舅、二姨、小姨他們每次見面都是“黑姐”,自然我舅家、姨家老表也就跟著叫她“黑姑、黑姨”了。
我曾經不止一次問過母親,誰給你起這么一個不雅的綽號。母親總是嘿嘿一笑:“管他呢,黑……黑得滋膩。”母親就是這樣,這輩子無論怎樣,都始終保持著樂觀豁達的心態。
母親娘家的村子南鄰水庫,北靠大山,按照現在人的說法,那真是一個好地方,依山傍水,風光旖旎。但那個年代,大山深處,交通不便,生活的處境可想而知。常言說得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母親踏實能干,十幾歲時,為了貼補家用,她就跟著大人上山拾柴,母親實在,每次撿柴不僅多,而且捆得又實,回到家中,總是得到我姥爺的表揚。聽我姨說,除了這些,母親還是紡棉花高手,因為姊妹們多,小孩也多,棉衣棉鞋、被褥等每年都需要很多棉花。于是,母親白天除了跟著大人干活和上山拾柴外,晚上還要挑燈紡花,一干一個通宵也是常有的事。
年少的經歷,造就了母親吃苦耐勞、無怨無悔的品性。上個世紀70年代,嫁給我父親之后,依然保持了這種少言實干的品格。我的老家距離外公家一二十里,母親雖然離開了大山,但依舊掙脫不了清貧的生活。我家人口比較多,祖母、兩個伯父,再加上后來陸續出生的我們兄妹,大大小小七八口,村子里后來戲稱“小生產隊”。自從母親嫁給父親后,她就承擔了家中的一日三餐、洗洗刷刷等一切繁重的家務活兒。
母親很辛苦,和所有生活在那個年代的農村婦女一樣,既要照看好孩子,又要照顧好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但我從來沒有見母親有過怨言。母親的能干,是村子上出了名的。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隨著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行,農村土地分包到戶,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我家也不例外,自然甚是高興,按照人頭分到了十幾畝土地。
勤勞能干的母親,見到自家的責任田,就像是獲得了寶藏一樣。打我記事起,她就和大伯、二伯、父親他們一樣,起早貪黑,風吹日曬,每天田間勞作。種麥種豆,一年兩熟,除草施肥,夏忙秋收,周而復始,年復一年。尤其是麥收時節,天還不亮,聽到烏鴉和布谷鳥的鳴叫,他們就下地了。母親不但跟著收割,還要拾掉落的麥穗,經歷過農村麥收的人都知道,每年芒種左右,天氣就逐漸炎熱起來,這個時期下地干活,又渴又累,火急火燎,有時甚至勞累難耐。麥收時節,父親用架子車把麥稈拉走后,母親還要頂著烈日把散落在田間的麥穗一個一個撿完,母親很是仔細認真,麥穗撿得干凈程度,無可挑剔,有鄰居開玩笑說:“豐榮(母親名字)干的活,可省得人家來撿漏了。”
勞累了半天的母親,在中午回到家中后,來不及喘息,還要張羅一家人的午餐。炎熱的中午,撈面條是母親的拿手飯。因為家庭人員眾多,每次做面條就要放兩鍋拍(河南方言,鍋蓋)。有一年,我小的時候,聽祖母講,母親在做面條時,因天熱勞累過度,暈倒在廚房內,在祖母的呼喊下,才慢慢蘇醒過來。
小的時候,體會不到母親的艱辛。我吃飯挑食,豆角、茄子這類炒出來的菜不喜歡吃,每次做好飯后,母親還要到菜園子找點黃瓜、菜瓜、青辣椒啥的單獨給我涼拌。有時候,還下著大雨,母親深一腳淺一腳的,兩手沾滿泥巴去挖菜。我慢慢長大后,對自己年少的無知充滿愧疚。母親還是那樣嘿嘿一笑:“這有啥?小孩子挑食很正常嘛。”
2006年,我在縣城成了家,一年后有了兒子。那年母親五十多歲。我因工作原因,常年奔波在外,妻子在鄉下教學。為了照看我的孩子,母親開始與父親兩地分居,獨自一人來到縣城幫我帶孩子,這一帶就是10多年。老家鄰居說母親是個有福的人,終于可以暫時放下經營了半輩子的土地,享享清福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帶孩子更累。
母親不會看表,對于時間的概念全憑自己的方法,為了確保及時做好飯,送兒子上幼兒園,她每天早晨不是聽著樓下環衛工人的掃地聲,就是聽著高年級學生早讀的嚷嚷聲。雖說這種方法笨拙,但母親從來沒有因為時間的問題讓孫子遲到過。
母親是從農村走出來的,到了城市還是不愿閑下來。在我兒子上幼兒園時期,為了不擔心錯過中午或者下午接送孩子的時間,索性每天早晨或下午把孩子送到學校后,就不再返回家中,而是選擇在幼兒園門口坐著等著。也正是這個時期母親結識了很多素不相識的同齡人。
那個時期,我在其他縣工作,偶爾回到家中,每次都會看到廚房地上或冰箱中堆積很多青菜,我還很納悶,明知一次吃不了怎么還買這么多浪費?后來,妻告訴我:“你不知道這菜咋來的吧?這是人家送咱媽的……”我很好奇,母親來到這座城市時間不長,幾乎沒有熟人,怎么會有人送她菜呢?妻進一步告訴我:“幼兒園門口有賣面條的,縣城周邊有土地的老年人,自家種的菜吃不完都會帶到那里,多少賺點零花錢,母親就是在等學生時,閑著無聊,主動無償幫人家擇菜干活,人家送她的。”我頓時恍然大悟,此刻,一向沉默少言的母親,讓我內心充滿了感動。后來,母親回到鄉下后,我和妻在樓下散步,還時常有叔叔、阿姨問起母親。
隨著年齡的增長,母親的身體開始不如從前,特別是患了腦梗之后,走路緩慢,語言思維變得遲鈍。有時候,吃藥也會拿錯。遠在鄉下的父親,終于還是放心不下,于是,母親又回到了闊別10多年的鄉下老家。
母親離開了縣城,但她始終還是牽掛我的孩子。每次,父親來電,她總是湊到旁邊,問問兩個孩子長高沒?吃飯挑食沒?每次聽到母親的聲音,我總會有陣陣的酸楚。母親就是這樣,年少時,操著自己孩子的心;年老了,還掛念著自己的孫子孫女。母親沒有文化,看似一個粗人,但她細心的一面總是讓我動容。
鄉下有一種植物叫“癩蛤蟆草”,民間相傳可以治療咳嗽。記得兒時,大人、小孩咳嗽都會挖來煎炒雞蛋吃,你別說效果還很好。由于其療效的功能,再者可以當菜吃,鄉下采挖的人很多,有時候你跑遍村子周邊的溝溝壑壑,田間地頭也不一定發現。每次回到鄉下,我們嘴饞想吃“癩蛤蟆草”煎炒雞蛋了,在別人都找不到時,母親卻能找到,我們都很佩服。
有一次,我終于存不住氣,想一探究竟,就跟著母親。只見母親手持菜籃和小鏟得意地說:“走,去老院找‘癩蛤蟆草’去。”從故鄉的新院子到老宅,需要翻過一道坎,那坎很高,翻著很是費勁。我常常為母親從這里翻過捏把汗,母親卻總是擺擺手,拒絕別人的攙扶,一臉自信的樣子說習慣了,沒事。這次也一樣,雖然身體不隨和,但母親還是拖著笨拙的身軀慢慢蹲下,一步一步向下挪動著,直到挪移過去。母親就是這樣,一輩子不善言談,但好爭一口氣,自己能干的事,從來不向別人張口。
來到老宅,果然有一片一片的“癩蛤蟆草”長勢良好,我很驚訝,非常納悶,母親咋知道這里有?母親告訴我,知道你們好吃這東西,是我和你父親從野生那里留的種子栽種的,每次你們回老家前,我誰也不讓動,專門為你們留的,聞聽此言,我的眼淚瞬間掉落。我不禁感嘆,可能普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孩子永遠是他們內心最大的牽掛。
春節過后,萬物復蘇,故鄉老宅的“癩蛤蟆草”再次發出嫩嫩的新芽,可惜那里再也沒有了母親的身影。夜深人靜,我淚如涌泉,母親笨拙翻爬地坎的身軀和用力反復揉搓(怕我們吃著苦)“癩蛤蟆草”的背影,成了我生命中揮之不去的痛。
母親這輩子平平淡淡,平淡的甚至找不出一點可以拿出來炫耀的資本,但就是通過這些平常小事,讓我真切體會到母親的勤勞、善良、愛心。母愛是一縷陽光,始終守護著我們人生的旅途。愿每個善良的母親一輩子幸福安康!
(作者單位:新華保險河南駐馬店中心支公司)
責任編輯:楊姍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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