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人世間”故事丨三掛小鞭炮（班新華）

小時候過年，我家燃放的鞭炮總是又短又小，村里的小伙伴聽到鞭炮的響聲想跑過來拾炮，結果人還沒有趕到，鞭炮早已經響完，每次都讓我覺得非常沒有面子，盡管自己還只是個孩子。

記得我上小學一年級那年，過了臘月初八，父親就把過年要用的三掛小鞭炮給買好了，放在堂屋后墻那個墻洞里面。這三掛小鞭炮分別是五十響一掛、一百響兩掛，它們將分別在臘月二十三小年、除夕和大年初一燃放。

看到父親買這么小的鞭炮，我一肚子不高興，好歹父親還是大隊的會計，怎么說也得有個差不多，不能讓街坊鄰居笑話不是。于是我就多次央求父親，希望能買一掛稍微長一點的鞭炮在大年初一燃放。然而，幾次向父親央求都沒有結果。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晚上，我從墻洞里拿出那掛五十響的小鞭炮，在家人的注目下掛在竹竿上給燃放了，盡管自己有些失落。

又過了兩天，我看父親依然沒有更換鞭炮的意思，我就想著把生米煮成熟飯，讓那掛將要在大年初一燃放的一百響小鞭炮放不成，迫使父親更換大一點的鞭炮。

就這樣，我今天給拆解下來幾個，明天又拆解下來幾個，到除夕前夕，那掛將要在大年初一燃放的一百響小鞭炮已被我拆得面目全非，不再像一掛小鞭炮了，甚至都提不起來了。而父親和家人對這一情況都渾然不知。

當除夕的夜晚來臨時，堂屋條幾上三枚紅紅的燭光在溫馨祥和的氣氛中搖曳，把堂屋照得明光發亮，家人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之中，而我的內心就像波濤洶涌的大海，一刻也得不到平靜。

吃過除夕餃子后，我害怕父親責罵我，沒敢如實告訴父親那掛小鞭炮的真實情況，我就再次央求父親讓他還是買一掛大點的鞭炮，以替代那掛將要在大年初一燃放的一百響小鞭炮。我還向父親含蓄地說出了那掛小鞭炮已被我拆下幾個，不太好了。因為父親不知道那掛小鞭炮的真實情況，就說：“缺幾個不礙事。”說完，父親就急匆匆地去大隊部值班了。父親是大隊干部，他要在大隊部站好除夕崗。而當我想要告訴父親那掛小鞭炮的真相時，父親已經走遠了。

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我心里不是滋味，因為將要在大年初一燃放的那掛一百響小鞭炮已經散架，甚至都提不起來了……這意味著大年初一將沒有鞭炮可放了。我開始后悔自己的行為，不再奢望有什么大的鞭炮，只要有一小掛鞭炮能夠燃放就行，即便是五十響的小鞭炮也已經是求之不得了。

父親走后，奶奶仍然和往常一樣又給我們講故事，講有關過年守歲的故事。平時我都會聽得津津有味，可是那會兒，我心亂如麻，一點兒也聽不進去。奶奶不知道我有心事，看我心不在焉，以為是我困了，就安排我睡下，然后奶奶和姑姑她們也都睡下了。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一點睡意，希望父親能盡快回家，我不想再隱瞞，我要把鞭炮的真相告訴他，讓他趕快想辦法，以解燃眉之急。

大概凌晨兩點多鐘，我聽見外面大門有響動，知道父親回來了。父親一進門，我就迫不及待地把鞭炮的真相告訴了他。父親看到那掛已經散架的鞭炮又氣又急。他趕緊出門，幾經曲折才在一戶村民家借到一掛五十響的小鞭炮。我心里的一塊石頭也終于落了地——我也不再嫌棄鞭炮小了，大年初一的鞭炮總算是有著落了。

轉眼間，幾十年過去了，為保護環境，原來的鞭炮也改成了電子炮，但我一直對我做的那件糗事耿耿于懷。后來我向父親提及此事，就問父親當時怎么會買那么小的鞭炮？父親的回答顛覆了我以往對該事的所有認知。父親說那時的我還是個孩子，而且喜歡放炮，害怕大鞭炮崩著我了，就買了小鞭炮。哦！并不是我理解的舍不得買，或買不起大鞭炮。我這才明白，原來買小鞭炮是父親的良苦用心，那小小的鞭炮承載的都是滿滿的父愛啊！

（作者單位：駐馬店市作家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