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聲腔氣場 坦蕩的謙謙之風 ——戲曲作曲家耿玉卿印象

□ 陳 嶺

筆下千首曲，臺上萬種情。雅吟生旦凈丑，放歌詠工農。音符是真的詮釋，旋律是善的承載。聲潤梨園春，腔譽鄉與城。

天章云錦，度曲和諧角徵宮。細品精妙《風流才子》，再賞天籟《情斷狀元樓》，佳作多部呈，吾輩嘆觀止，賦詞頌大風。

燈下一闋《水調歌頭》開篇，道出了我對亦師亦友作曲家耿玉卿的敬羨與欽佩。

我與耿老師接觸稍晚、交集有限，但“既見君子、樂且有儀”的樸實風度和謙和品格，“繼聲腔、承豫韻、創新聲”的多部作品深深地打動著我。

（一）

初知耿老師，是因為一出戲。

“陳老師，你聽——”

收音機正播放著新編古裝戲《情斷狀元樓》。

這是當年我在市豫劇團輔導現代戲的音樂排練休息時，市豫劇團一個樂手順便打開手提式收音機收聽到的節目。

“耐聽，有品位。”沒離開排練場的女主演邊聽邊對我說，“就是不一樣，一級一個水平。”

不一會兒，樂手們也都感興趣地聚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夸贊唱腔設計新穎、韻味足、拉著帶勁。

年輕樂手毫不掩飾地說：“古裝戲的唱腔音樂都像這樣設計，樂隊伴奏就有勁了，總是老腔老調地拉，伴奏著叫人瞌睡。”說實話，一部戲的唱腔音樂，能入專業樂手及演員的眼，還真不那么容易。由于業務關系（工作在劇目創作室），對戲曲音樂創作繼承與創新的走向，我是非常關注的。聽著大家興致勃勃地議《情斷狀元樓》、品唱腔、聊耿玉卿，被一波三折、極富張力的旋律深深吸引，被作曲家對繼承與創新把握得如此爐火純青而震撼，更被評論《情斷狀元樓》聲腔的熱鬧氣氛所感染，久久不能忘懷，讓我第一次知道了有個叫耿玉卿的作曲家，了不起、有本事。

（二）

再識耿老師，源于一次茶樓的特殊機緣。

說起茶樓，記得有位寫小說的作家朋友告訴我，戲曲是在茶樓的沁潤中萌發、成長的，并引經據典地說明。話題當然離不開茶樓古今逸聞趣事的渲染，還有喝茶、聽曲、說戲、聊天，得一日逍遙、盡四時風雅之茶樓那充滿詩意的藝術韻致。總而言之，他說，戲養茶樓，茶樓出戲。

沒想到，當我第一次坐在古色古香的現代戲曲茶樓里，就被撲面而來的耿玉卿氣場感動得一塌糊涂，并在不經意間，迷迷糊糊地送了束花，點了其創作那不到兩分鐘的一個小唱段。

請我聽戲的是老鄉。20世紀60年代，我是正陽縣工農兵藝術培訓班的輔導老師，他是學生，由于聰明好學、識譜能力快，樣板戲唱段很快就學得有模有樣。結業后，正趕上正陽縣商業局宣傳隊招收隊員，我就推薦了他。他有了工作，還轉了正，改革開放下海經商發了財。

工作人員遞上戲單，老鄉看就沒看直接說：“來個大唱段‘寸寸相思化成灰’，叫俺老師評評唱得咋樣。”老鄉俯身耳邊，對我說：“這段戲中聽，這唱段能唱到心里。”沒想到，身在商海，還能關注唱段創作，真不錯。接下來“送環環自由身另選佳婿”“掏掏心窩把話說”等唱段被爭相點唱，我知道這些唱段都是耿老師的作曲，特別是“叫先生且莫要憂前慮后”的降B調白娘子唱腔，不等結束聽眾就拍手叫好。

這幾段詞、曲，就像《朝陽溝》里“親家母”“人也留地也留”那樣受歡迎，詞曲結合得那么水乳交融，叫人聽著順溜、耐品。我暗暗琢磨，耿玉卿是個人物，潛力無窮。

（三）

懂得耿老師，是因為一次難得的群眾文化活動調研。

由于多年從事戲曲工作，市文廣旅局聘我對市區戲迷演唱活動進行現場調研，為申報戲迷演唱一條街做準備。除了在公園、街頭、廣場，還有在亭臺里的戲迷演唱活動，真叫人開眼界。一個個演唱攤子，不僅音響設備齊全、文武場面皆有，還懸掛著醒目橫幅，標明其組織活動名稱。按上級要求，我把演出形式、志愿者服務狀況、觀眾反應及存在問題都如實整理、上報。

調研后，我驚奇地發現《情斷狀元樓》《半個娘娘》《風流才子》《老子·兒子·弦子》《香魂女》《白蛇傳》（新版）的唱段，演唱頻率最高，出鏡率最多，聽眾跟唱的場面也經常出現，這些唱段在《梨園春》節目中也是香餑餑。這一突出的群眾文化活動景觀，是對作者耿玉卿的最高獎賞，也反映了現代觀眾的戲曲審美需求。當我給老朋友陶群津津樂道這個“發現”時，他嘿嘿一笑說：“多年前，臺灣省豫劇界同行已經將耿玉卿的《情斷狀元樓》和《風流才子》傳唱了，你才發現呀！”接著，小眼一眨，說：“知道嗎？他在中國戲曲學院等音樂高校的講堂上都授過課。”那表情詭譎地好像說我“不識廬山真面目”似的。我哈哈一笑，說：“陶兄，英雄所聞略同……”

走筆至此，想起了耿老師說過“戲曲戲曲，曲戲并重。戲敘傳奇，曲訴衷情。戲靠曲傳，曲由戲生。戲為軀體，曲乃魂靈。”扎實的戲曲理論、豐富的創作底蘊，怎能不出精品？怎能不迷倒觀眾？為此，我懂了，懂得了耿老師的作品為何能連連獲獎，懂得了耿老師為何被業界尊稱為“大家”，就是靠創作那其音、其韻、其腔、其情的強大氣場，實至名歸、受之無愧。

（四）

從初知、再識、到懂得，我對耿老師由衷欽佩，一直想請教學習。機會來了！2013年，河南省玉卿戲曲音樂藝術研究院成立，我在會議廳見到了仰慕已久的耿老師。風趣的談吐、真誠的笑容、富態的儀表，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說：“咱都是一行哩！別老師老師叫著、學習學習掛在嘴上，我聽著不得勁兒。”沒有半點兒“大家”的架子，這也是他的為人本色。

2017年3月，平輿縣絲弦道傳承保護中心排練的大型古裝戲《德孝情》赴省會鄭州市匯報演出，主辦方邀請有關專家看戲評戲，原準備請假的他當得知我是這部新創劇目編劇、作曲、指揮時，推掉了急活兒，準時到達劇場觀看。

演出結束，我如趕考般惴惴不安地走進會議室接受評判。結果還算可以，耿老師、劉景亮、譚靜波、朱超倫、羅云等專家都對演出給予了很高的評價，我知道這是老師們的鼓勵。

座談會結束，大概凌晨1點鐘左右，我已熄燈就寢，手機突然響了。“休息了嗎？”是耿老師，他興奮的磁性聲音在靜謐的夜晚顯得非常有魅力。

我頓時失語，一個聲震業界的音樂大家，君子有儀的風度、謙謙之風的格局，讓我感動。

接著，《德孝情》又被選中參加由河南省文化廳、中國藝術報社主辦的主題為“唱響新時代——河南稀有劇種北京公益展演周”的活動。想不到，耿老師從北京市匯報演出回來不久撰寫的《新穎別致、魅力獨具的絲弦道——觀絲弦道〈德孝情〉有感》，在《東方藝術》雜志上發表。“音樂美、形式新”，甚至“我不禁心生贊嘆：‘陳嶺，真才子也。’”汗顏，無地自容呀！通看全篇，才知耿老師是借人說戲、說傳承、說創新，“希望平輿縣絲弦道傳承保護中心能借著時代的春風，借著這臺《德孝情》，把這一新穎別致、富有特色的地方小劇種推向新的高度！”

寫到這里，我要對耿老師無私提攜后學，特別是關注小劇種、小劇團、小（基層）演員的大胸懷敬個禮、道聲謝。

（五）

幾十年來，耿老師筆耕不輟，以別具個性、妙意迭出的作品展示自己的才華，以卓有成效、轟動效應的成就為河南戲劇贏得了美譽和光彩。

我眼前，一個樂人在旋律中求索，一個老者在鄉音中穿越，一個奮進的達人在守成中堅守，一個執著的智者在開新中前進的形象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我的偶像——耿玉卿老師，是一顆耀眼的明星，將永遠閃爍在璀璨無垠的音樂藝術星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