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姚家祠堂

文/陳強州

吃罷早飯，習慣性地打開微信，一位河北文友發來消息：姚老師走了嗎？隨后又補一條：去世。我極為震驚，趕緊回復：不知道，我問問。很快這個消息被證實。姚老師真的走了：2021年11月2日。

再也無心品茶，情緒完全被我和姚老師的過往痛苦地揪扯著。

我真正認識姚老師是在加入縣作家協會以后，那時他已經是縣作協副主席。因為詩歌，我們有了更多共同的話題。他的第一本詩集出版后，我鼓勵他，把以往的作品收集起來，再出一本集子。他說，以前的作品沒留底稿，只能憑記憶回憶一些，再寫一點吧。就這樣，那年，他一天完成一首詩，發表在當時最流行的媒體博客上。一年后，他的第二本詩集《姚家祠堂的簫聲》出版了。為此，我寫了一篇《姚家祠堂聽簫聲》和他的詩集出版簡訊同時發表在《駐馬店日報》上。再以后，我們常在一起學習探討詩歌理論，一起研究詩歌創作技巧，一起分析報刊投稿要素，一起把盞痛飲，一起背包窮游，一起奔赴千里去領獎……

開心的日子里，幸福的滋味總是那么甜蜜。我們彼此心不設防，和盤端出；彼此情感交融，笑容和著淚水。于是，我知道了更多關于他的故事。

1962年的一天，豫東南姚家祠堂一名男嬰呱呱墜地。他的到來并不驚天動地，也沒有給姚家祠堂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從此姚家祠堂多了一個能真正拿起筆記憶家鄉酸甜苦辣咸那些往事的兒子——作家、詩人、歌詞作家。他把姚家祠堂的歷史匯成汩汩流淌的簫聲，把姚家祠堂的藍天白云凝聚成一首首壯麗的詩歌，把姚家祠堂肥沃的土地耕耘成一曲曲甜美的歌謠。

他走過的路，曲折、坎坷，更多的是艱辛。

高中畢業后，他踏進姚家祠堂的小學校，開始了按部就班的民辦教師生涯。幾年下來，他用寫作的實力，走出了那個只能安放身體，不能放飛靈魂的姚家祠堂。從正陽到南陽，從南陽到上海，十幾年的艱辛奮斗，用他自己的話說，光鮮的背后是無數滴苦澀的眼淚。他成功了，寫下了堪稱年輕人勵志教科書的版本：活著就要奮斗，只有奮斗才能成功。

他鄉的天空再美，也盛不下家鄉的炊煙。他又回來了，被縣電視臺聘為記者、編輯。有了能用文字為家鄉作貢獻的機會，他很珍惜。業余時間，他沒有忘記自己鐘愛的創作，后來又相繼出版了詩集、歌詞集，成了省市乃至全國出名的詩人、作家、歌詞作家。他的作品常常見于國家、省市級報紙雜志，獲得的獎勵也不計其數，被我們親切地稱為“獲獎專業戶”。這些年來，慕名而來向他學習寫作的省內外作者源源不斷。特別是出版個人著作時，請他寫序的人也越來越多。他為人謙和，能幫則幫，只要有時間就盡量滿足別人的要求。他說，光他為別人寫的序，也能出一本厚厚的集子，足見他在文學圈內驚人的影響力。更值得一提的是，只要有了閑暇，他就會回到他的故鄉，他的姚家祠堂，與父老兄弟們坐一坐、敘一敘，為家鄉的教育出點力、支點招。

我的詩集《只想留一絲璀璨》也是他寫的序。說來慚愧，當時我把整理好的詩歌發給他時，他的身體出現了一些毛病，正在住院。出院后，我告訴他，別寫了，身體要緊，好好養養身子，我找別人寫吧。他執拗地告訴我，憑我們的關系，讓別人寫，他心里過意不去。就這樣，他拖著病體，反復讀了稿子多遍，寫下了五六千字的序言——《在春天的門外尋找心靈的風景》（后來根據出版社的建議進行了壓縮）。感激之情，無以言表。直到今天，我也沒有完全徹底因為他為我的詩集寫序，弄兩個菜、一瓶酒感謝他。這種慚愧也只能藏于心，凝成情，默默地留存在我的心靈里。

近幾年，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微信交流時，常常提醒他，不要熬夜，不要過分用腦，一定要把健康放在第一位，我們才能有更長的時間相處，更濃的情誼交往，更深入地一起交流寫作。每每聚會時，總是勸他不要喝酒，最好戒掉。但他是義氣中人，別人一敬酒，他就不好意思拒絕，無奈我只有盡自己的能力替他擋、替他喝。再后來，一年他要住幾次院，每次看望總囑咐他好好養病，保重身體。就在幾天前，我們縣老新聞協會組織了開封之行的短暫旅游，他也去了，我們坐前后座。一路上，歡聲笑語，嬉戲調侃，很是愜意。在景區，他由于行動慢，吃飯時掉隊了。等我們坐上回程車，發現他不見了。一車人等著他，大家都很急躁，也有人開始抱怨。我急忙下車返回景區找他。在景區里，我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他沒有聽到。后來聽到了，告訴我找不到景區出口了。我告訴他詳細路線，在景區門口等著他。直到近20分鐘后，才看見他，忙上前去攙扶著他。我知道這是他多次腦梗后留下的后遺癥：腿腳不靈便，大腦反應遲鈍。

在車上他告訴我，他現在從電視臺請病假了，學校也可以不去上班了，明年就退休了，他要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多出去走走 ，釋放一下緊張半輩子的心情。等走不動了，就回姚家祠堂去養老，過休閑的田園生活。我告訴他，你一個人不方便，盡量不要爬山，平原的地方可以多看看，不能過分透支身體。我還提醒他，別忘了我們曾經的約定：退休了，你當向導，我們一起走遍祖國的名勝大川，不枉來這個世上一趟。他說，沒忘，一定。

沒想到就在這幾天，短短的幾天，我們的微信永遠聯系不上，聊天記錄永遠停在10月30日，電話里再也聽不到“兄弟，在忙啥啊！”的熟悉聲音！

是的，他離開我們一定是萬分不舍的。無奈，他還要去遠行，去追逐他行云流水般的詩歌，去追逐他美輪美奐的散文，去追逐他如詩如畫的歌曲。這幾天他一定是在他的姚家祠堂整理房屋，準備下一段輕松的旅程。

我的好兄弟，安心去吧。微信圈里鋪天蓋地的吊唁是你最好的遠行車票，你用學識、能力贏得的懷念是你旅途的茶水，你不會寂寞，不會落魄，你一定會在姚家祠堂過得安安然然！

只是，兄弟，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兌現，怎么就走得那么急，急得連一聲告別也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