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文/王全福

今天是禮拜六，由于調休，因此上午上了四節課，雖然感到有點疲憊，肚子卻沒有一點餓意。滿腦子展現出昨天夜里的夢中場面：病重的父親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那絕望和無助的眼神在盼著我出現。他拿著手機，想給我打電話，號碼撥了一半，又放下了，可能怕影響我工作……

時間倒流到10月1日國慶節那天的清晨，天剛蒙蒙亮，父親接到村委會主任的電話，問他今天能否站崗值班———父親干基層工作已近30年，是平輿縣魏樓村的知名老隊長。每年的麥收、秋收期間，他都配合村委會參與防火宣傳和田間巡邏工作。他當值期間，所監管范圍之內從未發生過火災，深受鄉鄰愛戴。然而，他沒有告訴村委會，由于長年積勞成疾，尤其是近兩年的新冠防控期間，他總是身先士卒，和年輕干部一樣沖在第一線，餓了吃泡面，渴了喝礦泉水，再加上負責衛生工作，高強度的勞累壓垮了他年邁的身軀……9月10日，在河南省腫瘤醫院，經過專家會診，先前沒啥征兆的老父親患上了不治之癥，目前無藥物可以治療，只有回家靜養，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我想父親今天肯定會拒絕村委會的要求，可令我吃驚的是，他竟然面帶微笑地答應去值班。由于病情惡化，父親已經不能坐了。他躺在兩樹之間的吊床搖籃里，我們爺倆聊了許多過去的時光。我面帶微笑，耐心聆聽，但淚花閃閃。父親告訴我，他生于1944年，一段戰火硝煙彌漫的年代里，從小跟著我爺爺奶奶走南闖北，好不容易活到新中國成立后，可在他15歲那年，他的父親卻餓死在他懷里。從此，他便輟學在家，擔起了養家糊口的重擔，掏過鳥蛋，逮過野兔，甚至吃蛇和老鼠充饑……縱觀其一生，歷經重重艱難，但他始終堅強。改革開放后，日子大有好轉，父親靠自己勤勞的雙手，把自己的小家經營得很好，把我們兄妹四人撫養成人，又供我們讀書、上大學，成為社會有用的人才。同時，他為人處世心地善良，心系他人，擁有博愛情懷，深受鄉鄰愛戴。那天，也許父親感到自己病情嚴重，所剩時日不多，他久久地望著我，老淚縱橫，但很坦然地告訴我三件事：照顧好母親，把孩子教育成善良并對社會有用的人，當個好老師。我是駐馬店市第一高級中學一名外語老師，擔任班主任工作，工作確實忙碌。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很少給我“添麻煩”，家里的事情從來不讓我操心，即便身體不好的母親生病多次住院也從未告訴我，他總是說我教書育人，不能耽誤。另外，父親有一顆熱忱的心，村里大事、小事，他總是忙前忙后，從來不計較得失……

今天下午休息，我顧不上吃午飯，急匆匆往家趕去，50公里的路程感覺很漫長……終于到家了，本想著給父親一個小驚喜，可我一到院門口，看見年邁的老娘坐在老屋前，目光呆滯。“你三弟和小妹今天凌晨把你父親送到平輿縣人民醫院了，你妹要給你打電話，可你父親說你上課太累，不讓打擾你。”母親無力地告訴我。我強忍著淚水，以免讓母親傷心，然后奔向縣醫院。

看到面色蒼白、身體憔悴的老父親，我止不住淚如雨下，可他一看到我，卻精神抖擻，猛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你們不是沒有星期天嗎？可別耽誤給學生們上課，我的身體就這樣了……”父親強忍痛苦，微笑著對我說。作為家中的長子，也是父親最疼愛的孩子，此時此刻，身為一名從事高中教學30年的老教師，我卻無法用語言去安慰彌留之際的老父親和描繪自己的感情。看著堅強的父親，我擦干了淚水。

夜深人靜，我坐在父親床邊，俯耳傾聽父親的教誨，父親聲音很微弱，他平靜地告訴我：萬一到了最后大限，不要送他進重癥監護室，不插管，把他送回老屋；他走后，后事從簡；作為長子，要帶好頭，團結好兄弟姐妹，有困難要互相幫襯；照顧好母親；把子女教育成對社會有用的人；做個好老師……

這就是父親，一個干了幾十年的農村基層干部，他的堅強和奉獻精神永遠值得我去學習和銘記。他的名字叫——王劉栓，今年77歲。

最后，我希望奇跡會出現，我為父親祈福。同時，也真誠祝愿天下老人安康長壽，不要讓“子欲養而親不待”成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