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月光·二胡曲兒

文/李本華

25年前金秋的一個下午，確山縣農信聯社通知我第二天到轄區內李新店信用社上班，全家人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當晚，母親殺了一只老母雞在廚房忙碌，我和弟弟在院前的菜園子里摘了一籃子絲瓜、茄子等青菜。一家人一通忙活，一盆香噴噴的全雞湯和幾個可口的小菜在飯桌上顯得賞心悅目。父親打開他珍藏多年的一瓶西鳳酒，先給我倒上滿滿的一杯，如同滿滿的期望。

我忙起身面向父母說：“我一定珍惜這份工作，回報你們對我的養育之恩。”然后昂起脖子一飲而盡。

當夜，父親懷抱他心愛的二胡，隨著手臂的伸拉，一曲歡快的《空中鳥語》在小院中流淌，此時繁星滿天，皎潔的月光灑向大地，秋鳴的蟲兒停止了吟唱，皎潔的月光藏匿在云后……隨后，他又連續拉了《八月桂花遍地開》《賽馬》等流暢的曲子。父親與我歡快的心情隨著動情的旋律在庭院內回蕩。

李新店臨近信陽市的明港鎮，離確山縣城35公里，是距離縣城最遠的鄉（鎮）。上班后，我被分配到李新店信用社火車站分社做出納工作。分社主任是一位退休返聘的老同志，我們都管他叫李叔，會計是一位40多歲的阿姨。

分社的夜晚是那么的寂靜，蟲鳴和火車的鳴叫聲交替互應，令人難以入睡。此時此刻，我想要是能在父親的身邊聽一曲二胡曲是多么的愜意。

一個月不到，我對我的工作選擇和人生目標產生了懷疑，我畢業的誓言是要在金融市場上縱橫馳騁，致力于勃勃生機的農信事業發展，而此時感覺這種周而復始地點鈔、記賬、結賬業務特別無聊，寂寞的人生與剛走出校門的理想相差甚遠。

一天下午，我給分社主任說：“李叔，我身體不舒服。”慈祥的李叔連忙說：“到醫院去看看吧，然后回家休息幾天，你的工作我來頂替。”于是，我帶著行囊直接回家了。

從單位回家的父親看到自行車上的被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問。晚飯時，他也沒有問我工作上的情況，我膽怯得只顧埋頭吃飯，不敢與父母有任何眼神和言語上的交流。

深夜，我被院內的二胡聲驚醒。此時父親用二胡拉出了《二泉映月》，那細膩委婉的聲音,那優美而凄涼如泣如訴的曲聲，傾訴了盲人阿炳歷經坎坷、不屈服于命運的人生傳奇，此曲又像是對生命自強不息的感悟，讓人在坎坷的人生中找尋生命的和諧……朦朧月光下的父親，雖然看不清他那被無情的風霜雕刻的面容，但他那偉岸的脊背在月光下有些駝了。

我走出房間，想與父親進行一次交流，這時母親拉著我的手說：“小華呀，你爸從小學民辦教師開始，一生努力拼搏，積極奮進，不但轉為國家正式工作人員，還在我們縣重點高中歷年帶畢業班……我們供你上學、讓你求知我們做到了，但你要有你爸的這種精神和毅力啊！”

我凝視日光燈下的母親，想到她和父親供我們哥仨求學的不易，愧疚的淚水潸然而下。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晨練的父親看到我在往自行車上綁行李，他幫我將自行車推出院外。我推著自行車走了好久回頭瞭望，仍見父親朝我行走的方向凝視……就這樣，我回到了工作崗位。

一個周六的黃昏，我剛回住室，見父親騎著自行車來看我了。晚飯后，月光如水，父親拿出二胡，于是一曲《步步高》樂曲輕快激昂，節奏明快，令我振奮，催我奮發上進。

從此，我原來深感枯燥無味的工作充滿了快樂，工作如同父親二胡中流淌著的激昂澎湃又催人奮進的二胡曲，干什么工作都感覺精力充沛，意氣風發，充滿無限的激情，使我熱衷于我的農信事業。

正可謂，日日行不怕千萬里，常常做不怕千萬事。25年一路走來，我從基層信用分社出納到基層信用社副主任，再到縣農商銀行副行長、行長、董事長，父親月光下那二胡曲兒一直催我奮進，使我永不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