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醫

個人簡介：王太廣，河南汝南人，黃淮學院特聘專家。生于農村，飽嘗生活艱辛，他的作品通俗自然親切。多篇作品在《人民日報》《文藝報》《作家文摘》等報刊上發表，在《駐馬店日報》《天中晚報》分別開有專欄。

文/王太廣

牙醫，只有在逢集時才能見到，似乎有點神秘感。

水屯街供銷社百貨門市部門口的一個小攤，高高豎起的竹竿上掛有白布書寫的“鑲牙”兩個大字，旁邊畫有幾顆牙齒。一張桌子，一只方凳，上面的盤子里放有鑷子、鉗子、剪刀、探針、鉤簽、搪瓷杯子、碘酒瓶、酒精瓶等。地攤的布單上，扔著一片白花花的牙齒，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一位老漢走過來，牙醫一邊熱情地上前打招呼，一邊不停地說：“我看牙，不開刀，不打針，不吃藥，治得快，治得好；我拔牙，跟螞蟻咬一口一樣，幾分鐘就不疼不癢了；我鑲的牙比真牙還結實，價格便宜，包您滿意……”老漢聽了信以為真。牙醫讓他躺到靠背椅上，仰起脖子，張開嘴巴。牙醫將探針的扁頭伸進老漢的口中，探了探，敲了敲，責怪老漢：“咋到現在才來看牙？旁邊的牙都讓蟲子蛀光了。”檢查之后，牙醫將探針往桌上的盤子里“啪”的一扔，問道：“補不補？”老漢點點頭。

牙醫拿起一個尖尖的小鉆子，給老漢磨牙。小鉆子連著一根軟管，一直通到地上。牙醫腳踩補牙機上的踏板，鉆子高速旋轉，發出“吱吱吱”的刺耳聲。牙齒磨好后，牙醫用小勺從一個玻璃瓶里舀出一點白粉，倒在一小塊玻璃上，又從小瓶里擠出幾滴溶液，把白粉攪拌均勻，用鉤簽填進牙洞，磨平，牙齒就算補好了。

還有一次，一位中年婦女到俺村，吆喝著“取牙蟲”。她穿的衣服袖口邊和褲腳邊都鑲有紅絲花邊，人稱“鳳陽婆”。鄰居孔祥梅牙齒不好，聽到“取牙蟲”后，想試試。“鳳陽婆”便從包里取出一個鑷子和一根細鐵棒，伸進孔祥梅的嘴里，東敲敲，西敲敲，后來發現棒頭有根很細的白色小蟲子。她說是牙蟲。蟲子被取出來后，收罷錢就走了。

就在孔祥梅為取出了牙蟲而高興時，俺村的赤腳醫生韓彩龍從外邊回來路過此地。聽罷鄉親們的講述，他說：“這是騙人的把戲！”大伙兒都很震驚，不相信。明明是親眼看見蟲子是孔祥梅嘴里取出來的，怎么會是騙人的呢？韓彩龍不緊不慢地說：“騙子是用了障眼法，在往嘴里塞進藥棉的時候，提前就把蟲子藏在里面了。騙子眼明手快，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經他這么一說，大伙兒才恍然大悟。

我母親的牙也不好，牙齒壞的多，掉得早。牙齒少了，嘴唇兩側深深地凹陷著，下顎干癟變形，典型的“老婆嘴”，雖然才四十多歲就顯得衰老了。有一次，一名游醫到俺村，他巧言令色，哄騙母親鑲了一口牙，誰知道花了幾十塊錢卻是粘上去的，后來麻煩大了。牙床發了炎，想把假牙弄下來都很難，重鑲假牙也弄不成。一說起黑心牙醫，她就氣憤不已。

我小時候，不知道刷牙的好處。直到上高中后，看到同學們早晨刷牙，才迫于面子上的壓力學著刷牙漱口。由于自己的牙齒保護不好，到了四十來歲，牙齒就經常疼。都說牙疼不算病，但疼起來真難受！我從小就對黑心牙醫深惡痛絕，當然不會讓江湖騙子、小診所牙醫看。好在有個親戚叫劉開平，是個牙醫，在位于信陽市的解放軍154醫院工作，技術還可以，只是每次去信陽路途有點兒遠。

1998年夏天，我因工作繁忙，著急上火，牙齒疼痛難忍。在家休息時看到中央電視臺七套節目中播出的專題報道，介紹的是位于駐馬店地區解放軍159醫院的牙醫劉霜印。他1970年參軍后，一直從事和鉆研口腔業務。從1980年開始，總共做了5000多例先天性唇腭裂整形手術。曾為一位臉上長個大血管瘤（俗稱“獅面人”）整天出血、跑遍全國好多地方都治不住的吳強，免費成功做了手術；他在口腔整形、感染、腫瘤、外傷、創傷、拔牙、洞穴、口槽骨、關節等方面技術高明，醫德高尚，服務熱情，被原濟南軍區評為“先進工作者”，被譽為“軍中名醫”，我立即慕名拜訪。

在159醫院口腔科，找劉霜印看牙病的患者很多。我按規定排隊領卡、掛號、候診。終于，在忐忑不安的焦慮中聽到導醫護士呼叫我的名字。我躺在診療的牙椅上，一位身著白大褂，戴著眼鏡和口罩，文質彬彬，稍瘦沉穩的男子在我旁邊俯下身子說：“別緊張，讓我看看。”他打開明亮的探燈，把探針伸進我的口腔說：“張大嘴巴。”

經過劉霜印詳細診斷后發現，我口腔內左下側里邊的大牙已經黢黑，壞了，而且牙神經已裸露出來，必須殺死，鑲上牙套。經過他的治療，牙齒不再疼了，也能嚼硬東西了。但好景不長，兩年之后，我一著急又上火了，里面的大牙開始疼痛，不時發作，讓我苦不堪言，不得不再次讓劉霜印診療。他說我下邊的大牙牙冠有個窟窿，上邊的大牙牙冠也破損嚴重。不得不同時進行堵窟窿和鑲牙，從此我成了劉霜印醫生的常客。

劉霜印在治療牙病方面不僅專業、敬業，還對人熱心真誠，善于溝通。他每次給我看完牙病，總是詳細地告知幾點應注意的事項，從飲食到日常保護等細節講得都清清楚楚。

在劉霜印身邊實習的人很多。經他帶出來的先后有5名碩士研究生，兩名博士后。他給我做手術時，曾聽到他給實習生講：“每一個口腔病人的情況都不一樣。即使是同一種病，不同病人的病因、臨床表現、處理方法和預后也各有不同。比如一臺錄音機，錄音機不出聲了，也許是磁頭的問題，也許是磁帶的問題。如果確定是磁頭的問題，是修一修就好了，還是該換零件了。這就需要一個人的技術和經驗積累，需要不斷地充電學習。”

多年來，我印象最深的是劉霜印常給實習生講得最多一句話：“用心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