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球獎里說荒年 聽取唉聲一片

作為頒獎季的重頭戲，第78屆金球獎終于“線上”頒發了，典禮的效果還算令人滿意，明星雖不能到場但可以露臉，居家的形式還多了份親切感。雖說近年來金球獎一直在有意擺脫“奧斯卡風向標”的標簽，主要獎項的重合率也沒有那么高了，但碰上去年這個特殊的電影年份，金球獎依然“不幸”地再次淪為奧斯卡的“敲門磚”，畢竟可選擇的佳作本就不多，懸念就更小了，下個月能笑到最后的，很有可能還是趙婷和她的《無依之地》。

2020年，對于以好萊塢為主體的美國影壇來說，已經不是“小年”，而是“荒年”了。北美全年票房僅22億美元，比2019年暴跌了80%，那些原本準備在暑期檔熱賣的商業大片，不是撤檔就是反響不佳，獨立電影更是另謀他路，若非還有Netflix等流媒體通過線上“上映”新片，恐怕金球獎和奧斯卡連個提名名單都難以湊齊。

自從去年3月各州陸續關閉影院以來，很多美國人大半年都沒進過影院了，到目前為止，全美也只有38%的影院恢復營業。以紐約和洛杉磯兩大票倉為例，前者要等到3月5日才有限開放影院，后者更是遙遙無期。恰巧這次金球獎的兩位女主持人蒂娜·菲和艾米·波勒，分別就在這兩座城市“隔空合體”主持典禮，但僅有542萬觀眾收看了NBC當晚的直播，比去年下降了64%……這些數據對于美國娛樂產業來說，不啻為一種前所未有的慘淡景致。

超六成的影院關門，即使開門也新片匱乏，別說普通觀眾了，就連媒體和專業影評人的觀影數量和質量都大打折扣。再加上戛納、西南偏南、多倫多等國內外影展都因疫情取消了線下放映和評選頒獎活動，僅靠年初的圣丹斯和年尾的威尼斯，這一年里能夠聚集口碑、引發追捧的佳作就更為稀缺了。

在這么一個異常蕭條的狀況下，來自“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的評委們，很難選出多么精彩、有眼光的獲獎名單，要么是《無依之地》《心靈奇旅》這樣毫無懸念的大熱門，要么是《美國訴比莉·哈樂黛》《毛里塔尼亞人》這樣的冷門黑馬，美其名曰“多元化選擇”，其實更像是抓瞎后的“正確保底”。更何況，上個月《洛杉磯時報》一篇調查報告直指金球獎在組織和人員上的弊病，其公信力正在遭遇危機，更不得不在膚色和性別上小心權衡，以免給外界落下口實。

于是，《無依之地》毫無懸念地摘得劇情類最佳影片，趙婷也“創紀錄”地獲得了最佳導演獎，金球獎毫無保留地踐行著對女性電影工作者和弱勢群體的褒獎。當然，這并非說是趙婷得獎是沾了“性別優先”的光，事實上，自去年9月在威尼斯一舉斬獲金獅以來，《無依之地》就一路凱歌高唱，如今已經拿了大大小小四十多個獎項，比較與它同時入圍的其他提名片，其獲獎可算是眾望所歸。“這部影片是通往悲傷和治愈的朝圣之旅”，雖說是首次入圍并斬獲大獎，年紀輕輕的趙婷在視頻連線中卻保持著一份淡然，從容感謝家人、劇組團隊和片中出現的那些“新游牧者”，很有些科恩兄弟這類獨立電影人的篤定心態。《好萊塢報道》等主流媒體則高度贊揚其成就，“《無依之地》絕對是一部現代意義上的史詩，在今年頒獎季一直處于領跑地位，趙婷也成為繼芭芭拉·史翠珊之后，第二位獲得金球獎最佳導演獎的女性。”

“誰是Chloé Zhao?”當初正是“科恩嫂”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拿著《無依之地》的本子去找的趙婷，一位只拍過兩部小成本獨立電影的中國女孩。然而，這位在片中貢獻了返璞歸真演技的兩屆奧斯卡影后，最后在最佳女主角（劇情類）的角逐中卻惜敗給了名不見經傳的安德拉·戴，作為制片人和主演的麥克多蒙德，甚至沒有參加金球獎的視頻連線。

后者奪獎的《美國訴比莉·哈樂黛》實在是一部冷門影片，雖說哈樂黛是爵士樂史上的傳奇名伶，但電影本身的水準實在一般，在頒獎季里完全沒有另一部同類題材《藍調天后》更有關注度。而《藍調天后》的遺憾，則由查德維克·博斯曼的最佳男主角獎彌補了，所有人都默認這是對因病早逝的“黑豹”的悼念和安慰。《曼克》里清高孤傲的加里·奧德曼自然也不會去和逝者較真。

此外，《我很在乎》里的裴淳華、《毛里塔尼亞人》里的朱迪·福斯特獲獎也都是意料之外，反倒是《曼克》《前程似錦的女孩》《邁阿密的一夜》空手而歸，淪為陪跑。艾倫·索金的最佳編劇獎（《芝加哥七君子審判》）和《心靈奇旅》的最佳動畫獎，在缺乏有力競爭者的情況下勝券在握。至于反映美國韓裔移民生活的《米納里》，雖然獲得了金球獎最佳外語片獎，但由于不是韓國官宣的申奧影片，后續也沒有資格角逐下個月的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獎”。

真正讓金球獎“如履薄冰”的，還是種族和膚色上的質疑，《洛杉磯時報》的爆料中就曾指出，“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里的那八十多名會員中，居然沒有一名非洲裔！也就是說，在奧斯卡積極推動多元化，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大肆擴編亞裔和非裔會員的同時，這個老派的協會組織依然維持著“白人至上”的傳統。這對于美國民眾，尤其是左翼思想引導的好萊塢是難以接受的。因此，“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要更為急迫地為自己辯解和表態，在對位宣布擴充非白種會員的同時，在本次金球獎項上的分配也煞費苦心——把最佳導演和最佳外語片頒給亞裔電影人，最佳動畫片則是黑人爵士樂題材，至于六個表演類獎項（劇情+喜劇類），黑人白人演員正好對半分！這下，至少暫時堵住了那些質疑“金球獎不夠多元化”的批評，同樣的思路，3月15日即將宣布提名、4月25日頒獎的奧斯卡也很清楚，畢竟拜登都回白宮了，美式娛樂產品也更要滿足“縫合社會割裂”的主旋律嘛。◎董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