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秀：用喜劇視角看生活

脫口秀，作為一種年輕的表達形式，其新鮮、敢說的文化特質深受大眾的喜愛。其實，脫口秀不只是搞笑，還有觀點和態度，它是在用更加有趣的視角、幽默的態度和敏銳的洞察力來分析看待社會生活。

1 公共談話商品化

“脫口秀”由英文“Talk show”翻譯而來，本意僅是指“談話節目”，但中文翻譯后不僅保持了相似音，而且還添加了一層本意不存在的“即興發揮、脫口而出”之意。

許多人對脫口秀的第一印象，是舞臺上主持人手拿一支話筒，在音樂的伴奏下，用妙語連珠逗得觀眾哈哈大笑，這種表演形式近似于單口喜劇（Stand-up comedy），是一種植根于舞臺的表演藝術。

脫口秀最早起源于18世紀英格蘭咖啡吧集會上人們坐在椅子上悠閑地討論各種社會問題的談話，當時的新興中產階級熱衷談論最前沿、最具有爭議的科學、政治、社會和藝術話題，記者和評論家們經常會把這些談話內容轉化為文字，使之廣為傳播，而蓬勃發展的印刷業以及市民階層的興起促進了公共談話的商品化。18世紀公共談話的商品化，就是后來脫口秀節目的預演。

電視機發明之前，廣播作為大眾傳媒工具已經開始影響和娛樂人們的生活，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廣播制作人和演員共同制作并播出了豐富多彩的廣播節目，為脫口秀鋪平了道路。脫口秀通過電視和廣播節目形式進行傳播，在美國得以流行發展壯大。早期的脫口秀表演場所多為酒吧，大受歡迎后得以在俱樂部等休閑娛樂場所演出，之后慢慢走向劇場，走向傳播度更廣的電視臺。并且，隨著深夜脫口秀節目的影響力日益壯大，被傳播到了世界各地，形成了一種固有的喜劇形式。

1921年，第一檔“廣播脫口秀”誕生在美國馬薩諸塞州的一個電臺旗下，但幾乎沒有聽眾參與，只有一名主持人和幾位嘉賓坐在錄音間里高談闊論。之后的廣播脫口秀則是用大量的語言、獨特的視角、豐富的觀點、緊密的互動、開懷的笑聲充滿了整個節目。

上世紀40年代末，電視只是廣播電臺的輔助品，電視時段的價格相對便宜，廣告公司和贊助商爭相挖掘這個新媒介的潛力。初上電視的脫口秀主要是新聞評論，但這種死板的評論方式很快就被打破了。1948年，艾德·薩文麗主持了一檔不同于新聞評論的輕松脫口秀《小城大腕》，主持人和幾位有趣的嘉賓、一群放松的觀眾一起，用一種輕松愉快的方式談論日常生活中的話題，這個耳目一新的節目讓觀眾意識到，電視脫口秀原來可以這樣有趣，而不必像原來那樣嚴肅古板。

1954年開播的《今夜秀》，主持人采用了自嘲式幽默、觀眾搞笑對話以及穿插大量娛樂元素等方式，迅速成為美國電視節目的黑馬。它不僅僅是第一檔真正意義上的電視脫口秀，更為后來的同類型節目設立了“標準流程”：主持人對著攝像機和現場觀眾的單口獨白，現場音樂表演，嘉賓訪談，最后再根據各主持人自己的風格，或與嘉賓玩游戲，或與觀眾進行互動……時至今日，大多傳統脫口秀節目仍按照這一模式進行。其中，單口獨白最考驗主持人功力，因為每段話中都要包含多個讓人捧腹的笑話段子，主持人通常要以每分鐘三四個段子的頻率對著觀眾的笑點“狂轟濫炸”，有的不乏一句話笑話，但基本上都是一針見血。

2 話題五花八門

脫口秀，不同于常規的主持人訪談或演講，完全是圍繞交談的行為過程而建構的電視節目，往往根據節目確定的話題，以詼諧幽默的方式來表達觀點，從而達到溝通交流，或是為自己乃至一類人發聲的效果。

美國脫口秀節目一般分為日間和夜間脫口秀節目，而其中又以日間脫口秀節目為主要形式。《奧普拉脫口秀》《艾倫秀》等都是美國日間脫口秀節目的代表，它們風格大都輕松愉快或溫馨活潑，節目基本圍繞以下六類話題：婚姻關系，包括單親子女成長等話題；社會問題，包括社會犯罪、倫理、青春期教育等話題；生活觀，多涉及人的心理健康和生活態度問題；健康醫療，包括身心健康和安全保障等；休閑娛樂，包括明星私生活、時尚以及奇聞逸事等。選題相對刺激、內容寬泛，大都非常吸引眼球，能引起社會轟動。脫口秀節目制作相對簡單、成本較低，但收視率和經濟效益很可觀，如果節目能夠成功維持一段時間，就很可能成為穩定的收入保障。事實上，優秀的脫口秀節目是非常有價值的商品，好的節目主持人更是價值連城，豐厚的薪水直接反映了他們對電視臺和廣告商的價值。在《福布斯》2000年度調查中，脫口秀節目主持人奧普拉·溫弗瑞和約翰尼·卡森均位于美國富豪榜前100位。

脫口秀在英國被稱為“chat show”。英國人有“練嘴”的傳統，這從倫敦市中心的海德公園就能夠看得出來了，海德公園有一個著名的“演講者之角”，就是讓大家去練嘴的。有了電視以后，練起嘴來就更方便了，傳播效果更是一家公園難以比擬的。國事、家事、隱私……丁點大的事兒英國人都能上電視掰扯一番，有時為1升汽油漲落幾便士的問題，前赴后繼地請不同的人來質詢辯論說明，一個問題從早辯到晚，只要人們打開電視就能看到其中一場。正反雙方唇槍舌劍打嘴仗，有些直播脫口秀還可以打電話進去參與。除了固定的一些談話節目以外，很多新聞節目中還會經常請人現場直播發表意見，各色人等各抒己見針鋒相對。這樣一來，每天打開電視都能看到人們在辯論，似乎各個頻道隨時都有人在進行“脫口秀”。

德國的脫口秀起始于1973年3月的“夜話節目”。1974年不來梅廣播電臺播出了新節目“從三到九”，三位主持人在節目中自發的講笑話，同時也讓觀眾參與進來，故意使場面很混亂，當時被稱為“混亂的煙花”。德國的脫口秀節目在初期仿照美國之后，逐漸尋求本土化的發展，美國脫口秀的內容自由度很廣,不管什么類型的內容都可以；而德國脫口秀的內容則偏嚴謹，講究實事求是，對政治要小于對日常生活的關注度。美國脫口秀節目的名稱大都是用主持人的姓名直接來命名；而德國則會根據節目內容來命名；美國脫口秀的主持人基本上是單人；德國的多為男女雙人主持。

1995年俄羅斯推出了第一檔電視脫口秀節目，主要是新聞類的，由主持人將世界各國發生的新聞在電視屏幕上傳達給觀眾。目前俄羅斯電視脫口秀節目分成四種：第一種是時事型，主持人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說新聞事件，并且有主持人自己對新聞的看法和評價；第二種是名人訪談類，包括國家政要訪談以及娛樂圈明星訪談，總統普京也曾出現在此類節目中，很受大眾歡迎；第三種是娛樂型，主要是使用真人型的娛樂節目，通過人的行為和語言產生一種幽默氛圍，使觀眾在觀看節目的時候達到愉快、歡樂的目的；第四種是美容保健類，這種形式的脫口秀節目更像是一個關于美容和保健的訪談，通過主持人的引導，嘉賓將美容保健知識告訴觀眾，現場觀眾也可以隨時提問，形式更為活潑。

3 脫口秀本土化之路

我國的脫口秀節目雖然起步較晚，但發展迅速。最為知名的一檔電視脫口秀節目非央視《實話實說》莫屬，該節目1996年3月16日首播，從話題甄選、嘉賓的選擇和搭配、主持人的風格定位、舞臺設計、現場樂隊、攝錄方法和后期編輯等都借鑒了國外脫口秀形式。除了專家、嘉賓、觀眾以及主持人的直接談話，節目只有議題，沒有預先設置的臺本。在這種即興、真實的設定下，《實話實說》既有娛樂觀賞性，又能讓人回味。

1998年4月，由主持人竇文濤等傳媒界“名嘴”共同主持的《鏘鏘三人行》也是廣受好評的一檔脫口秀新聞類節目。針對每日熱門新聞事件，主持人各抒己見，但與嚴肅的新聞評論不同，更多的是展現“多少天下事，盡付笑談中”的味道。

各大衛視近年來紛紛開辦脫口秀節目，其中不少深受觀眾喜愛，也在大眾中引起了很高的話題度。如湖南衛視的《天天向上》用娛樂輕松的方式傳播禮儀公德知識；“海派清口”從上海本地的單口滑稽、香港“棟篤笑”等曲藝表演形式中汲取精華發展成獨特的風格；《脫口而出》作為北京電視臺首檔京味兒脫口秀，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單口相聲表演，而是囊括了單口秀、熱點秀、京味兒秀、片尾貫口等幾大版塊，更多地選取比較熱門的、貼近北京地區生活的時事段子拼合而成，將草根的市井生活的段子串合。

2017年是單口喜劇類脫口秀在我國崛起的一年。根據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監管中心發布的《網絡原創節目發展分析報告》，脫口秀類節目以47.69%的支持率位列最受歡迎的網綜節目類型第四名，其中騰訊視頻出品的《吐槽大會》和《脫口秀大會》在全年17檔脫口秀類節目中脫穎而出，流量均超10億，節目中所涉及的話題和金句也一次次掀起網絡的輿論熱點。

2018年12月，法國前總理讓·皮埃爾·拉法蘭擔任主持的《走進中國—拉法蘭見證40年巨變》系列節目在中國國際電視臺法語頻道播出。其中8期節目采用脫口秀的形式，講述他與節目組走訪北京、上海、杭州、西安、福州等地的全過程，分享他對中國40年巨變的見聞與思考。拉法蘭說，他一直在中國的土地上觀察中國。“我看到了中國的改變，驚訝于她的發展速度。中國在過去40年里付出了相當大的努力：努力進行優質的生產，努力推進高質量的城市化。她恢復了大國的地位，和各個強國在一張桌子上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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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盒游戲”開放麥

開放麥，顧名思義，就是“誰都可以拿的麥克風”，也就是說：任何人都可以在開放麥表演。在高節奏的都市生活中，開放麥成了一種展現自我、釋放壓力、鍛煉口才的場所。

開放麥是新手初次登臺的場所，許多脫口秀明星都是從這里走出來的。在這里，新人可以不斷試錯，老手繼續磨合，這段用什么情緒、什么語速，要不要留白，要不要加動作……因為只有在現場，才能測試出新寫的段子好不好，是否需要調整。備受好評的亞馬遜喜劇《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便是圍繞著開放麥和脫口秀的故事展開的。

開放麥很像是一個暗盒游戲，因為觀眾不知道即將上臺的演員會有誰、他們的真實身份或者說什么段子。如果脫口秀水平夠高，也會有演員大膽與觀眾互動，接不上梗遇到尷尬也在所難免，觀眾與演員之間都抱著相互包容的態度。

從2015年在上海第一次出現線下脫口秀開放麥開始，脫口秀市場發展迅猛。線上出現的一批如《吐槽大會》《脫口秀大會》等點擊量過億的節目，更是帶動了線下脫口秀的發展。

對于觀眾來說，脫口秀是一場擺在觀眾面前的、和觀眾互動的、即時的演出，觀眾的笑聲就是評判演出成功的標準。對于演員來說，在開放麥的場地上以吐槽的形式說出來，如果能得到觀眾的共鳴和認可便是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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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手”自古有之

關于“段子手”的故事，史書上比比皆是。

司馬遷在《史記·滑稽列傳》中講述了幾位古代的著名段子手“談言微中，亦可以解紛”的非凡諷諫才能，其中“齊髡(音kūn)以一言而罷長夜之飲，優孟以一言而恤故吏之家，優旃(音zhān)以一言而禁暴主之欲”。

淳于髡是齊國的入贅女婿，齊威王喜好徹夜宴飲，大臣不敢進諫，諸侯國來犯齊國即將危亡。淳于髡用隱語來規勸諷諫齊威王:“都城中有只大鳥，落在了大王的庭院里，三年不飛又不叫，大王知道這只鳥是怎么回事嗎?”齊威王說:“這只鳥不飛就罷了，一飛就直沖云霄；不叫就罷了，一叫就使人驚異。”于是，他詔令全國七十二個縣的官員入朝奏事，獎賞一人，誅殺一人；又發兵御敵，諸侯十分驚恐，把侵占的土地歸還齊國。

楚國宰相孫叔敖死后，后人十分貧困。楚國的藝人優孟便穿戴了孫叔敖的衣帽，模仿他的言談舉止。一次，楚莊王設宴，優孟上前敬酒，莊王以為孫叔敖復活，想讓他再做楚相。優孟說:“請允許我回去和妻子商量”。三日后，優孟又來見莊王并回復，“妻子說千萬別做楚相，因為不值得。像孫叔敖那樣忠正廉潔地治理楚國，楚王才得以稱霸，死后他的兒子竟無立錐之地，貧困到每天打柴謀生。”莊王受到震撼，向優孟表示歉意，當即召見孫叔敖的兒子并給他封邑。

秦始皇曾經要擴大獵場區域，東到函谷關，西到雍縣和陳倉。藝人優旃道:“好。多養些動物在里面，敵人從東邊來侵犯，讓麋鹿用角去頂他們就足以應付。”秦始皇聽到這話，停止了擴大獵場的計劃。

漢代也出現了一位段子手，就是詩仙李白詩句中“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的東方朔。有人因為擅自殺了上林苑的鹿被有司判為死罪，東方朔對漢武帝說:“這個人確實該死，理由有三，一是使陛下因為一頭鹿而殺人，這是第一個該死的理由；讓天下人知道陛下看重鹿而輕人命，這是第二個該死的理由；匈奴有犯邊的急情，需要鹿角撞死匈奴人，這是第三個該死的理由。”漢武帝聽后哈哈大笑，便赦免了殺鹿的人。

如果評選古代第一段子手，無疑是多才多藝的蘇東坡。蘇東坡和佛印相愛相殺，成就了許多神段。有一天，蘇東坡和佛印外出游玩，蘇東坡突然興起說了一句“禿驢何在？”佛印也不甘示弱，回了一句“東坡吃草”。又有一次，他們來到河邊，蘇東坡又想捉弄佛印，他指著河邊的一只黃狗，搖頭晃腦地說道，“狗啃河上（和尚）骨”，佛印也不甘示弱，隨手把蘇東坡所贈的寫有其詩句的扇子扔進河里，然后回復：“水流東坡詩（尸）”。

“逼死”嘉賓的致命脫口秀

2019年5月，英國人氣脫口秀節目《杰瑞米·凱爾秀》嘉賓因無法接受測謊儀結果而自殺，導致這檔播出了14年的節目被永久停播。

《杰瑞米·凱爾秀》這檔節目從2005年開播起，便一直在英國獨立電視臺每個工作日晚熱播，收視率頗高。這檔以倫理糾紛作為賣點的節目每期都會請來嘉賓，在現場觀眾的見證下由主持人為他們解決家庭、情感、生活類糾紛。當爭執雙方各執己見、僵持不下的時候，主持人就會搬出節目殺手锏——測謊儀，對嘉賓進行測謊檢驗，并當場公布測謊儀的結果來制造節目高潮。舞臺上除了主持人和嘉賓，必要標配還有一到兩名彪形大漢作為保鏢。一旦錄制過程中嘉賓失去理智打起來，保鏢立刻沖上去拉架。

63歲的英國男子戴蒙德在2019年5月2日時為了向女友證明自己并未出軌，因此上節目接受“外遇測謊”證明清白，并向心愛的女友求婚。結果沒想到的是，在戴蒙德堅稱自己沒有出軌的時候，測謊儀卻表示：他撒謊了。在全場觀眾的唏噓聲中，戴蒙德淚灑攝影棚，哭求女友原諒，回到家后更糾結測謊結果，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在錄完節目一周后，戴蒙德被發現在家中自殺身亡。

消息傳開后，幾乎整個英國都開始批判這個節目。老人的死，將這檔節目推向了風口浪尖，隨后電視臺官方宣布永久停播《杰瑞米·凱爾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