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以清心

文/宋家熠

近日，讀了東坡先生的《記承天寺夜游》。文章寫的是東坡先生被貶黃州時，與好友張懷民在一個月朗星稀的晚上突發奇想游覽承天寺的情形。

先生寫道：“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意為在元豐六年秋日的一個晚上，已經寬衣解帶準備睡下了，月光透過窗戶投射進屋內，于是起身前往承天寺尋找友人張懷民一同賞月。東坡先生形容寺中景色為“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這是這些年來我讀古文遇到的非常令人驚嘆的兩句寫景詞句。月光如水般澄澈空靈，將寺中的竹柏比作水中交相輝映的水草，描繪出波光粼粼的湖面景色。這幾句寫于黃州承天寺的句子，是蘇東坡官場失意時在黃州生活的片段記錄。我總想，該是何等的平靜心境才能寫出這樣的句子啊！于他而言，僅清亮的月光便可抵得過貶謫歲月的漫長。小文的最后說：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我想起高考前的那段歲月，我曾將它比作人生漫漫長路上的一個小土堆，無論再小的土堆，當你站得足夠近時也會遮擋住全部的視線。那個時候的我不太明白這些道理，眼底心底都沒能積蓄一潭清亮的月光，所以在意的事情太多了，反倒一再遮擋了我的視線。

我羨慕和欽佩心思純凈不為世事所困擾的人，就如東坡先生寫月夜與竹柏，張岱先生寫獨往湖心亭看雪一樣。他們是真正摒棄雜念專注于自己本身鐘愛之事的人。我讀詩，也是真正想融入這樣的精神世界。如拾得詩中所說，一念不生心澄然。我想，為人處世，我們之所以有那么多的痛苦和無力感，大多都是源于“念”太多了。既然不可無念，便盡力擁有滿足感：少念。

每一種文化在人們心底都代表著至真的美好期許和祝愿。我想起一部很喜歡的電視劇《請回答1988》里說的，父母總是期待、祈求神明來保佑自己的孩子，因為我們不是無所不能，所以希望給孩子最多的保護和祝愿。這很真實，高考前的那一年我有著巨大的心理壓力，以至于無法正常接受別人的意見，無論好壞。我記得姥姥帶我去南海禪寺，聽敲鐘人鎮靜地敲響每一座古鐘，青煙繚繞安靜祥和。姥姥跟我說，我們都是平凡人，我們足夠善良足夠努力，這些神明在天上看著，會祝福我們，保佑我們的。我相信姥姥的話，也真的愿意相信善意與努力是有回報的，而這些文學概念只是將美好實體化，將真誠的期盼得以淋漓盡致的表達。

讀詩，我們可知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況，可領略唯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的豁達，可以看到古人參悟佛學佛法注經頌詩的心底清亮，可以感受詩詞作為載體對愛與期望的表達，它需要用漫長的歲月去讀懂，需要在生命中面對一件件事情時，感知屬于自己的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