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前點播”雖無不妥 但需尊重用戶感受

羊城晚報記者 龔衛鋒

最近一年，視頻網站經常在熱播劇大結局階段采用“付費超前點播”方式。購買了“付費超前點播”服務的會員用戶，將比普通黃金VIP會員用戶提前一周、比普通用戶提前兩周看到大結局。

針對《慶余年》大結局階段愛奇藝采用“付費超前點播”方式播劇，“劇迷”吳聲威律師認為這一行為侵犯了消費者合法權益，將愛奇藝訴至北京互聯網法院。6月2日，北京互聯網法院開庭審理該案，當庭宣判：愛奇藝公司的《VIP會員服務協議》部分無效；在吳某購買會員服務后更新的“付費超前點播”條款對吳某不發生效力；愛奇藝公司繼續向吳某提供原有會員權益。

顯然，這是資本方與消費者的一次PK，“付費超前點播”這一話題也再次引發熱議。

【官司】

原告告什么？

吳聲威在2019年6月19日成為愛奇藝黃金VIP會員，同年11月26日，張若昀、李沁主演的《慶余年》在愛奇藝開播。吳聲威發現，觀看該劇時，愛奇藝公司在VIP會員享有的“熱劇搶先看”權利的基礎上，以單集支付3元的方式，為愿意繳費的VIP會員，提供在原有觀影權之上、得以提前觀看劇集的機會。

吳聲威認為，《愛奇藝VIP會員服務協議》內容被愛奇藝公司單方面更改，“付費超前點播”服務模式涉嫌違約。同時，他認為愛奇藝的“VIP會員協議”多處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的格式條款，應屬無效。此外，吳聲威發現自己用黃金VIP會員觀劇前，仍然需要觀看“會員專屬廣告”，須點擊“跳過”方可繼續觀影，并非愛奇藝所承諾的“免廣告、自動跳過片頭廣告”的會員特權。

于是，吳聲威把愛奇藝訴至法院，請求法院確認，更新于2019年12月18日的“VIP會員協議”中“付費超前點播”等條款或無效或未發生效力，并請求判令愛奇藝平臺自動跳過包括前貼片廣告在內的所有廣告內容，并取消超前點播功能，向他提前供應包括《慶余年》在內的所有衛視熱播電視劇、愛奇藝自制劇，同時賠償他的公證費損失等。

法院怎么判？

愛奇藝針對吳聲威的訴訟條目進行辯駁：“關于超前點播，實際上與額外付費觀影等服務在業務模式上無本質區別，愛奇藝公司已經向用戶進行了說明告知，同時，會員原有享受‘熱劇搶先看’權益并未改變，行業內其他同類網站也在推行類似模式。”

關于“付費超前點播”問題，法院判定《愛奇藝VIP會員服務協議》中，“根據實際運營需要，就平臺上部分定期更新的視頻內容，將提供劇集超前點播的服務模式，會員在進行額外付費后，可提前觀看該部分視頻內容的更多劇集，具體的點播規則以平臺實際說明或提供為準”，對原告不發生效力。

此外，法院回應了合同法相關適用性問題，同時也判決愛奇藝要向吳聲威連續15日提供愛奇藝平臺“黃金VIP會員”權益，并賠償他公證費損失1500元。至于原告跳過廣告等請求被駁回。

雙方有爭議

法院發布判決消息后，原告吳聲威當即發了微博：“贏了，謝謝法官。”接著，他再發微博表達看法：“我本職工作是一名律師，平時也有很多訴訟，拿過的勝訴判決也不少，但是這一次勝訴，讓我對于法律和法院對于‘公平’的把握有更深刻的體會。”

6月2日19：55，愛奇藝通過官方微博回應稱：“超前點播模式的推出是為了滿足用戶日益多元的內容觀看需求。感謝北京互聯網法院一審法庭并沒有否定我們的探索和嘗試，肯定‘超前點播模式本身并無不妥’。我們會不斷完善產品和服務，給大家帶來更好的體驗。”最后，愛奇藝還表示：“對于其他判決信息，我們保留上訴的權利。”

當天22：25，原告吳聲威發了第三條微博：“愛奇藝雖然嘴上不服，但是手很誠實，2020年5月23日更新的最新協議版本，涉案的幾個條款都刪得差不多了，我訴訟過程中提的大部分都改了。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關于廣告的訴訟請求法院沒有支持，但是愛奇藝也改了，以后大家在片頭可能不需要看90秒的廣告，但是需要看45秒的廣告，不信你去看新版協議。”

【焦點】

超前點播應該鼓勵嗎？

事實上，“付費超前點播”模式不是愛奇藝一家獨行，騰訊視頻同樣在播出《慶余年》時采用了該模式。去年8月，騰訊視頻在播出《陳情令》時就開啟了“SVIP直通車”，提供付費超前點播，超過500萬人為此埋單，加上劇集帶來的會員增量，為播出平臺帶來過億元收入。之后，《沒有秘密的你》《從前有座靈劍山》等劇，都在劇集臨近收官時采用付費超前點播。

法院認為，“超前點播”模式本身并無不妥：“服務于需求的產業模式，是應當被包容的，視頻平臺基于消費意愿推出的‘會員制’服務模式，已為社會公眾所接受。在此基礎上，深挖需求，貼合用戶，催生差異化、配適型的個性化服務，并由此探索新的視頻排播方式，本無不妥。”但同時也強調，商業模式的運行要遵循商業條款、尊重用戶感受，不違反相關法律規定。

針對“超前點播”，網友看法不一。反對者認為：“超前點播，消磨追劇熱情，打亂播劇節奏，盜版瘋狂流出，熱度直線下降……這是為了用戶的更好體驗？對得起用心做劇的人嗎？”支持者則認為新的商業模式應該鼓勵：“自由選擇，又沒強迫你一定要買！”

有業界人士呼吁加強行業監管。知名律師岳屾山指出：“很多網站或應用的用戶協議都存在損害消費者權益的條款，如果沒有人去法院起訴，消費者只能在不知不覺中被損害或是忍氣吞聲。”他表示：“經營者是沒有內生動力的驅動去改變的，只能依靠外力來改變，也就是來自監管部門的壓力進行改變。這次的判決已經給有關條款作了相應的司法認定，監管部門應該出手了。”

觀眾會否扎堆告網站？

愛奇藝敗訴后，不少網友起哄道：“大家一起去告視頻網站超前點播吧！”事實上，雖然有判例在前，但個人提告視頻網站并沒有想象那么簡單。

吳聲威指出：“因為愛奇藝2019年12月8日擅自增加了超前點播條款，沒有經過用戶的同意，也沒有相應的合理的告知流程，法院認定對我不發生法律效力。而實際上，對于所有2019年12月8日之前已經開通會員的用戶都不發生效力，只不過合同訴訟有相對性，我的訴訟結果只能針對我個人，不能惠及大多數人。”言下之意，在2019年12月8日前開通VIP會員、并被愛奇藝“超前點播”行為影響的用戶，都有打官司的可行性。

但吳聲威也表示：“此次訴訟，耗費了我比較多的精力，但也是一次非常難忘的記憶。”不少網友也表示：“誰沒事會耗費近半年時間跟企業打官司呢？”

付費觀劇將如何發展？

5月23日，愛奇藝更新了《愛奇藝VIP會員服務協議》，宣布推出星鉆VIP會員，黃金VIP會員可付費升級為星鉆VIP會員，星鉆VIP會員可免費觀看超前點播劇集和星鉆影院電影內容。而愛奇藝和騰訊視頻推出的“付費超前點播”服務，也被解讀為國內付費觀劇商業模式的一次升級。

視頻網站的“圈錢”模式經歷了幾個階段：免費觀看階段、付費會員階段、付費超前點播階段。當下，不少新上線的院線大片以及獨家影視資源，都需要VIP會員用戶再掏一次腰包；同時，“超前點播”模式，也逐漸成為視頻網站的常態化操作。

相比歐美，我國的付費觀劇模式起步較晚。近年，視頻網站內容強勢崛起，但我國視頻平臺的會員價格只有美國同類平臺會員價格的五分之一。騰訊副總裁王娟曾表示：“中國視頻網站很便宜，奈飛ARPU（每月用戶平均收入）有13美元，但是國內的視頻網站這個數值只有11元人民幣。”所以，付費觀劇漲價在所難免，但每一次“改規則”都會遇到不小阻力。“付費超前點播”曾在去年底遭遇網友一片罵聲，騰訊視頻和愛奇藝的副總裁公開向網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