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折柳祭祖母

□魯付安

天若有情雨紛紛，人間有愛淚漣漣。

又是一年清明到，折柳長跪祭祖母。

2013年農歷2月27日，97歲的祖母闔然長逝，走時身邊沒有兒女，只有她的孫女我的大妹陪伴著她。聽到噩耗，身在百里之外的我，想到祖母苦難的一生，不禁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就在祖母離世前，我回鄉看望她。那時她已經神志不清，認不出我是誰了。我把香蕉剝開，送到她的嘴邊，祖母露出了孩童般的微笑，問我：“你是誰呀，對我這么好？”我大聲說：“我是你大孫子！”祖母搖了搖頭，使勁睜開眼，看著我說：“不是，不是……我大孫子在外面教書哩。”

聽了祖母的話，我淚如泉涌。我知道自己對不起祖母。自從父親離世后，她就一直由姑姑和大妹輪流照顧，作為長孫的我沒有盡到一絲孝心，卻是祖母一生最疼愛的孫兒。

我永遠都忘不了2012年春節，我和幾個弟妹去姑姑家看望祖母的情形。

姑姑把我們領到了一間偏房里，我們進去，看到眼前的情景，一下子愣住了。弟弟第一個控制不住哭了起來，然后我們姊妹4個痛哭失聲。

那是怎樣的情景啊，這間房子原是車棚，現在加高了，四周用魚皮袋子包裹起來，靠西墻孤零零地放著一張床，祖母蜷縮在床上悄無聲息。床前是一個便桶，地上尿跡斑斑。一進屋就聞到一股難聞的餿味兒，感到一陣瘆人的陰冷。我的祖母就住在這樣的地方，怎不令我們肝腸寸斷。

可我們誰也沒有責怪姑姑一句。因為姑姑、姑父都是六七十歲的人了，身體又不好，每天還要給祖母端吃端喝。我們已經于心不忍，又怎么會責怪姑姑呢？那一刻，我只怪自己無能，讓祖母遭受此罪。這是我一生無法抹去的痛。

春節過后，大妹就把祖母接到了她家，安置在寬敞明亮的堂屋里。每當中午艷陽高照的時候，祖母就在門口曬曬太陽，感受人間的溫暖。我要感謝我的大妹，是她陪伴了祖母最后的時光，給予祖母最好的照顧。

想起我小時候，祖母最疼我，冬天起床她怕我冷，就生起一堆劈柴火，然后把我的棉褲棉襖在火上烤熱，再給我穿上。那熱乎乎的感覺，溫暖了我的整個童年。上學后，祖母教我做兩件事，一是早晨起來掃地，把屋里屋外打掃得干干凈凈；二是早晨起來讀書，每天必讀，風雨無阻。感謝祖母給了我良好的習慣，讓我一生受用不盡。

在我的印象中，祖母從未過上一天好日子。她年輕守寡，獨自把3個孩子拉扯大，沒有再嫁。為了排解心中的郁悶，她三十幾歲就開始吸煙，一桿銅煙袋，一吸就是60年，吸黑了煙嘴，吸黃了牙齒，吸白了滿頭烏黑的秀發。

60年里，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卻都打掉門牙咽肚里，從不向人訴說。60年里，我的祖母歷盡風霜雨雪，卻頑強地站成了一棵樹，用她的一樹繁華，渲染了我家的四季風光。

如今，祖母離開我們已經7年了，可我心中的愧疚與思念與日俱增。祖母，清明節到了，孫兒來看你了，折一枝新柳插在你的墳前，讓一縷青煙送去我對你的思念……

愿祖母在地下安息，愿天堂再無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