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狗雜說

張志峰

我原本是不大喜歡狗的。

小時候在農村老家時曾養過一條白中夾黑斑的狗，這條狗對主人倒是很忠順，我去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不過走親或趕集是不能帶它去的，常常需要大聲呵斥或者揮著棍棒才能將它趕回去。它不大讓人喜歡的地方是怕見生人，家里一來生人，它就會唧唧喳喳地往屋里跑，鉆到炕洞子里邊不出來。既然不能看家護院，要你何用？從此我對養狗沒了興趣，此后多少年也不再養狗。

直到去年夏天，我回農村老家時，發現家里邊養了一條小黑狗；就是這條小黑狗，改變了我對養狗的看法和態度。

這條小黑狗個頭不大，但很機警；剛見我們時，一臉兇相，蹭著鏈子，以敵視的目光沖著我們，呲牙咧嘴地汪汪亂叫；經過不長時間的接觸，確認我們也是家里的主人后，便對我們十分友好起來。這以后每當我們回老家時，不管是帶東西給它吃，還是不帶東西給它吃，一見我們的面，便會馬上跳起來，搖頭擺尾，掙扎著鏈子沖著你往前撲，給你一個很特別的歡迎儀式。如果你靠近它，它便前腿趴在你的膝蓋處，仰著頭，和顏悅色地看著你，嗅嗅你，聞聞你，極盡媚態；如果它夠不著你，便會前腿騰起，后腿站立，爾后趴下，再站立，再趴下，以各種方式給你獻著殷勤。平時家里無人時，把它關在大門里面，門外一有動靜，它便會狂叫起來。

狗是一種聰明而又通人性的動物。人們喜歡和贊賞狗的地方，就是它對主人的絕對忠誠。一個老年朋友給我講了一則小時候親身經歷的故事。解放前他的一家鄰居外出逃荒，把狗丟在了家里。兩年多回來后，那狗還臥在家門口，已經瘦的皮包骨頭。那狗在兩年多的時間里，除了餓了尋點野食吃，始終不離開主人的家，給主人看著家護著院。見此一幕，主人很是感動。“狗不嫌家窮”，這是人們對狗對主人忠誠度的極高評價。這一點貓和它恰恰相反。很早以前我們家里也養過貓，貓是極嫌貧愛富的，誰家有好吃的喂它，它就會往誰家里跑，逮不逮老鼠好像是次要的事。

狗對主人忠誠的一面可圈可點，但狗的身上也有使人討厭和憎恨的地方，這就是：狗仗人勢，狐假虎威。狗欺負起人來，那是不分好壞，不擇良莠的。面對生人，當主人在它身邊時，仗著有人撐腰，它會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兇惡無比；叫起來那叫一個狂，欺負起人來那叫一個狠。狗也不是什么時候都兇，何時兇何時不兇，它會審時度勢，因時因勢而變。倘若身邊沒有主人，狗是不敢在大街上耀武揚威地行走的；即使不得已而行走在大街上，它會溜著墻跟走，低頭垂尾，灰頭灰腦地悄然而去，溜之大吉。這樣的狗，人們對它奈何不得，其主人在時，打狗還得看主人，主人不在時，其怯懦可憐之相讓人沒有理由去打它。

這些年，隨著社會的發展和人們生活條件的改善，狗的境遇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其所充任的角色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過去多是農村人養狗，主要作為看家之用；現在興起了城市人養狗，主要是作為寵物來養。過去因為生活條件不好，農村人養狗也養豬，是不會給狗準備食物的。早年見過的那些狗，多是跑到豬圈里與豬爭食吃，吃得也是刷鍋水一類的；有小孩兒的家庭還讓狗給小孩兒舔屁股。現在農村生活條件好了，也頂多是喂一些剩湯剩飯。城市人養狗多是把狗寵起來養。須知，狗是不能被寵的，一旦被寵起來，就會飄飄然而忘乎所以。對這些寵物狗來說，刷鍋水就別提，剩湯剩飯恐怕也是不屑一顧的，吃什么？羊雜碎，豬雜碎，或者還有火腿腸。天熱了，主人會給它剪剪毛，洗洗澡；天冷了，主人會它定做棉衣套；生病了，有專門的寵物醫院給它治病。這些狗狗們，悠哉悠哉地過起了神仙般的日子，狗狗們已被寵的不知自己為何物。

人常說：“狗改不了吃屎”。我原以為，這種傳統而又傳統的老舊的說法和觀念，恐怕是需要改一改了。成天有肉可吃，有哪條狗還會去吃那污穢的東西？可時隔不久，我這觀念便被事實顛覆了。一個朋友養的一條寵物狗，也是成天喂肉吃，早晨出去晨練，廣場邊上不知是誰家的小孩兒沒看好屙在那里一泡臭臭，一時沒注意，那狗上去便吃了個干干凈凈，氣得朋友把那狗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