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中的欣慰 ——讀趙大磊散文集《麥子的憂傷》

□王新立

過了芒種時節(jié)，多少生物都已進入蓬勃向上的狀態(tài)。這天上午，天氣依然很熱，一則手機短信提示，讓我收一個郵包。打開小巧的郵包，我從中抽出一本封面淡雅的小書。隨著，一行暗紅色的文字，如同綠樹枝頭上旋下的小鳥，撲棱著翅膀撲進我的眼簾——《麥子的憂傷》。我知道，這是我市青年作家、西平縣作協(xié)副主席趙大磊最新出版的散文集。

麥子也會有憂傷嗎？我在心里暗暗思忖。為了解開這個疑問，我打開目錄，在書中91頁里找到那篇散文《一粒麥子的憂傷》：“五月，當黃鸝鳥的歌聲淋濕黎明的天空，淋濕田野的小路，淋濕農人的斗笠，淋濕蝴蝶的翅膀，淋濕老牛反芻的安靜時光時，我多么想乘著白云飛回故鄉(xiāng)，在故鄉(xiāng)一望無際的麥田里聞聞那來自泥土的淡淡清香，擁抱麥子之上那一抹純正的金黃！”讀過這段文字，我似乎有些迷茫：這哪里有什么憂傷啊，它簡直就是一首美妙無窮的田園風景詩：黃鸝鳥、蝴蝶、老牛、小路、斗笠，細雨……仿若五線譜上一個個鮮活生動的音符，一下子跳動在我的面前，讓我浮想聯翩。

轉念一想，作者之所以如此命題，如此作文，其中必有他的行文理念和寫作技法。于是，懷著更大的興趣，循著作者的心靈軌跡，我一路讀下去：“麥子的生長，總是從耕作田地開始的……”“當父親用鋒利的犁鏵，劃破西方的天空，我遠遠地看見，立于地頭的父親，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扶著犁把，對著老牛悠悠地感嘆：地耕三遍，黃金不換！”在地里的麥子都出得整整齊齊的時候，村里的男人開始收拾行李，三五成群地走出村莊，在一個寂寥的小鎮(zhèn)上，“他們搭上長途汽車，帶著殘存在指甲縫里的泥垢、卷在褲腳里的麥子和對村莊的眷戀，向遠方的大城市駛去。”進入城市后，這些來自村里的男人們便像蜘蛛一樣，“伏在高高的腳手架上，靈活地編織著鋼筋，把磚一塊一塊地碼成高墻，直到吃午飯時他們才一波一波地下來。”難得的閑暇時刻，他們不會忘記去照看一下不遠處水泥板縫里生長的幾株麥苗，因為,“這些麥苗，是從我們身上掉落的麥籽長出的。看著它們，我們就不想家了！”讀到這里，我心里才真正明白，麥子，確實是有憂傷的，有憂傷的還有這些收麥子的人。這種憂傷來自這群鄉(xiāng)下進城務工的男人對于城市的天生隔膜，來自對遙遠且熟稔的鄉(xiāng)村的一種刻骨的思念。那是一種傳統(tǒng)的情感憂傷，也是新時期城鄉(xiāng)融合時所衍生的視野憂傷。

其實，作為一種作物，麥子是不會有憂傷的。作家趙大磊之所以為其賦予真摯的情感，是為了給麥子的主人立此存照：他們?yōu)榱松妫幌窈谧约旱募沽海幌Я鞲赏ㄉ淼暮顾粸樽屪约盒燎趧谧鞯墓麑崳蔀榻馉N燦的麥粒展現在世人面前。在這里，我想起大磊文中的一段話：光潔的打麥場上，玉米棒越堆越高，一座座金字塔下，將穿越機器的轟鳴，在場面上寫下一篇篇豐滿的文字。這里沒有臃腫與浮華，撲面而來的是土地、糧食和汗水的幽香，是一個村子最溫暖的靈魂。

讀過《一粒麥子的憂傷》這篇鄉(xiāng)土美文，我又認真閱讀了書中的其他篇章。在閱讀過程中，一種情緒的快感漸漸沖淡了心中的落寞。書中那一幅幅熟悉的生活場景，那一行行靈動的文字，那一個個富有哲理的思考……讓我在隨情盡意的閱讀中，不知不覺地品味了一頓文學盛宴中的“農家風味”，我漸漸地從麥子的憂傷中走了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欣喜的感受。

認真讀大磊的書，看著那一個個熟悉的題目，總感覺如此親切，尤其是那些帶著鄉(xiāng)愁鄉(xiāng)韻的題目：《再見老屋》《遺落在紅薯溝里的夢》《鄉(xiāng)村匠人》，還有那些《鄉(xiāng)村聊齋》《鄉(xiāng)村喜宴》等。尤其是在《鄉(xiāng)村喜宴》中，那一道道細致的繁文縟節(jié)，看似復雜，其實那是對我們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解釋或支持。這里，我引用大磊文中一句話，權作對自我感覺的一種注釋：鄉(xiāng)村永遠趕不上潮流，趕上潮流的不是鄉(xiāng)村，鄉(xiāng)村的節(jié)奏永遠是不緊不慢的，就像潺潺的溪流，微微的清風，或者悠長的竹笛，撫慰著你的情感。

讀了大磊的散文作品，我深深感到，他的每一篇作品都有著濃郁的地方特色，帶著一種勃勃生機，殷殷深情，讓我有所思，有所想，有所愛。因為，他文中所描述的玉米、燕麥、麥秸垛，還有鄉(xiāng)音、地攤戲、鄉(xiāng)村“聊齋”，都曾經伴隨我度過那個永遠不可找回的童年。這些東西已經深深植入我心靈的沃土，和我有著太多的親近，因為，這是來自鄉(xiāng)土世界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