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埋在那片抗日的熱土上

張輝提起舅舅仍很激動。

□全媒體記者許靜文/圖

近日，在確山縣竹溝革命紀念館劉少奇當年居住的小四合院里，融融月光下，年過半百的確山縣財政局干部張輝佇立在東廂房南窗下那棵歷經滄桑卻依然生機勃勃的石榴樹下，雙手撫摸著粗糙樹干，雙眼凝視著葳蕤的枝葉，滿懷深情地向記者講述了舅舅的故事。他說：“舅舅犧牲已經78年了，犧牲時才20歲。雖然我未見過舅舅，可我知道他的模樣。他身材高大，面龐俊朗。幾十年來，他就在我身邊鞭策著我、激勵著我。”

張輝說，舅舅張學中(乳名張恩)，1921年秋出生于確山縣竹溝鎮一個殷實的家庭。現在竹溝革命紀念館劉少奇當年居住的四合院就是舅舅的家。舅舅命苦，8歲時父親就離世了，從此家道中衰。姥姥帶著他和不滿周歲的妹妹艱難度日。姥姥樂善好施，常常教育兒女們要善待窮人，因此，舅舅從小就心地善良。

1936年冬，共產黨員王國華(人稱王老漢)以乞丐的身份作掩護到竹溝從事黨的地下宣傳工作，常常到姥姥家的門店里避風躲雨。每逢這時，姥姥都會讓舅舅給他拿些吃的。久而久之，王國華成了他家的熟人。

在與王國華的接觸中，舅舅了解、懂得了許多革命道理。王國華也利用張學中到縣城進貨、下鄉賣貨的機會，讓他傳遞口信或書信，引導他走上革命道路。1937年，舅舅的姑父周慶鳴參加革命后，舅舅更加頻繁地往來于王國華、周慶鳴等革命者之間，并于1938年初參加了八團留守處的青年隊。王國華曾當著劉少奇的面夸贊舅舅，說他雖然年齡小，可早就是革命者中的一員了。

1939年剛過年不久，舅舅從外面扛回一棵不足一把粗的石榴樹，在那狹小的院子里左瞅右瞅不知栽在哪里。劉少奇看到了，就選在自己辦公的東屋南頭窗下，并同舅舅一起挖坑、培土、澆水，種上了那棵石榴樹。劉少奇深情地對舅舅說，你要像這棵石榴樹一樣茁壯成長、開花結果，不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要革命到底。

1939年秋，守寡多年的姥姥抱孫心切，加之舅舅參加革命后家里缺人手，就當家做主為舅舅找了個農家女孩做媳婦，并舉辦了簡單的婚禮。時任中原局書記的劉少奇和陳少、周慶鳴、王國華以及青年隊隊員都來到家中賀喜。可第二天，為了不影響學習、操練，舅舅又回到青年隊去住。其間曾有過這樣的故事，姥姥多次去青年隊喊舅舅回家未果，就抱起他的被子回家，一路走一路罵。王國華路上碰見了，問:他嬸子，罵啥呢？當明白原因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等革命勝利了，我命令他回家給你多生幾個胖孫子。

可惜，因外出四望山集訓和隨之而來的竹溝事變，舅舅再也沒有回家孝順母親、關愛妻子。從他突圍離開竹溝至1941年底犧牲，兩年的艱苦歲月里，他曾寫過3封家書，表達對家人的思念。舅舅的成長有王國華的啟蒙、姑父周慶鳴的帶動，更有劉少奇的殷殷教導。1939年初，劉少奇來到竹溝后，就住在舅舅家的3間東屋內。姥姥為支持革命，把堂屋、西屋都讓給了中原局的同志們辦公和住宿。她對革命的理解和支持，得到劉少奇、王國華及中原局同志的好評及尊重。

1939年11月11日黎明時分，國民黨偷襲竹溝。竹溝軍民經過三天兩夜的浴血奮戰，于14日深夜頂著寒風從西門突圍，離開了竹溝。之前，舅舅回到家，與姥姥告別。姥姥淚流不止，一聲不吭地從柜子里摸出3塊銀元，塞進他的口袋，說:去吧，跟著王老漢、跟著你姑父，別辜負了胡服（劉少奇）首長對你的期望。舅舅含著眼淚對妻子說，一定要照顧好母親和妹妹。說完，他邁開大步，堅定地走出家門，走向了硝煙彌漫的湖北抗日戰場。

1939年底，在周慶鳴的介紹下，舅舅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40年冬由新四軍十三旅三十七團三營宣傳干事提升為營教導員。1941年12月19日，舅舅所在的部隊在湖北孝感張家灣與日偽軍展開了廝殺。激戰中，一位機槍手犧牲了，舅舅就抱起機槍不顧一切地向敵人掃射。十幾個日偽軍被掃倒，但舅舅的大腿、肚子、肩膀受重傷。周慶鳴等在戰友們的掩護下背著舅舅突圍。可舅舅說:“我不行了，你們快突圍。把我放下，我掩護你們！”戰友們哪舍得放下他啊，輪換背著他翻過兩道山梁，甩掉了追兵。舅舅卻因傷勢太重，流血過多而不能言語。彌留之際，舅舅艱難地從棉衣兜里摸出3塊銀元放到周慶鳴手里，不知是交黨費，還是表達對家人的思念。因時間緊迫，戰友們含著眼淚用刺刀挖了個坑匆匆地把舅舅埋在了那片燃燒著熊熊抗日烽火的熱土上。那時，舅舅僅20歲。解放后，周慶鳴把那3塊銀元交到姥姥手中。從此，它們成了姥姥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