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廚師

　 □王太廣

　　那時候，誰家打發閨女、娶媳婦、吃喜面僅辦幾桌酒席，都是找本村或鄰村的廚師做菜。辦酒席很簡單，搭個棚子，用土坯或磚頭壘兩個大鍋臺，燒的是木柴。把從鄰居家借來的案板拼在一起，就是廚師的操作臺。酒席好不好，主要是看所請廚師的手藝如何。一個好的廚師直接左右到酒席的質量和參與酒席人們的口味。菜不但要豐盛，還要好看、好吃。有名的鄉村廚師做菜的味道和烹飪風格，老少爺們都清楚。

　　水屯鎮關帝廟村高王莊的高東升，從小就喜歡烹飪，父母親不在家時，他能把飯做好。村里誰家有紅白喜事，他就幫忙，逐漸對烹飪產生了興趣。他初中畢業后，就跟著鄉村大廚唐明倫當徒弟了。

　　1988年夏天，朱莊村民組朱福貴的大閨女辦回門宴，請高東升去辦酒席。幾天下來，高東升憨厚樸實,被老朱看中了，決定將如花似玉的二閨女朱新環嫁給他。

　　高東升結婚后，小兩口恩恩愛愛。新環不僅支持他當廚師，還鼓勵他到大城市里闖蕩，向大廚師們學點更好的技術。高東升從1990年開始，先后到駐馬店璐鑫園酒店、新鄉市九州賓館、鄭州市翠園林食譜、杜康大酒店等地當廚師，跟大廚們沒少學技術。2000年，高東升回到家鄉，在關帝廟集上開了個餐館,生意很紅火。

　　高東升對紅案、白案都嫻熟，炸、煎、蒸、炒樣樣精通，熱菜、涼菜、湯菜、扣碗皆擅長。周圍鄉村莊的干部群眾，凡是有新人結婚、小孩滿月、新房上梁、老人壽宴和白事的，大都請高東升去辦酒席。他很好說話，無需登門邀請，只要有人捎個口信、打個電話，他都會用袋子裝上他的菜刀、大勺、漏瓢、鍋鏟、砧板、圍裙、套袖等工具,往肩上一搭，帶著他的小徒弟高健一起去雇請他辦酒席的農家。

　　高東升無論到哪家去辦酒席，總是在擺酒宴的前一天，和主家商量，預辦多少桌酒席、什么規格、有什么特殊要求等事宜。按照主家的意見開始拼點，爭取把預備的菜品用得恰到好處。即使主家所備的雞、鴨、魚、肉略顯不足，登門的客人比預計的客人多來了兩三桌，高東升也會沉著冷靜，臨陣調整，應對有余。既不讓主家慌然失措，也不讓酒席顯得菜肴單薄。高東升在水屯鎮、羅店鎮周邊名氣大，口碑好，請他辦酒席的人很多。

　　2018年臘月廿三，我岳父88大壽。家里四世同堂，人丁興旺，子女們想讓老人家高興，就請高東升辦廚。那天早上，天剛蒙蒙亮，高東升就騎著電動三輪車到駐馬店市中信水果蔬菜批發市場采購鱸魚、大蝦和新鮮蔬菜，很快到了我岳父家。天氣雖然寒冷，但來來回回在剛搭好的簡易廚房里搬運食材和工具，也讓高東升頭上冒起了熱氣，臉上也沁出了汗珠。高東升拿出烹飪工具，系上圍裙。然后指揮劉家人燒鍋、洗碗、擇菜、洗菜、切菜，炒菜，大家分工有序，職責明確。早飯后，高東升開始動手準備烹飪午宴的菜肴。他切菜、配菜、裝盤、剁肉、下鍋、翻炒、烹飪、盛碗特別麻利，技法熟練。他燉魚炒鱔，什么時候灑白酒去腥味，什么時候放雞精味精來調味，主料和配料所需的份量是多少，都能把握得恰到好處。

　　按照家鄉的習俗，待客人到齊后，先上八個涼菜，即四葷四素，牛腱塊、紅油耳絲，燒雞、留盆變蛋、菠菜拌蒜苗、蓮菜、石花菜、油炸花生米。一樣樣菜肴擺放得整整齊齊，餐桌上還有水果、瓜子、香煙，大家邊吃、邊聊、邊抽煙、邊劃拳、邊喝酒。一個小時候后，會喝酒的已面帶紅暈，酒正濃;不喝酒的紛紛離開餐桌，走到院子里催促上熱菜。熱菜是五菜五湯，象征十全十美，有囫圇雞、囫圇魚、孜然羊肉、肘子、小酥肉;燉熬的是羊肉湯、三鮮湯、圓魚湯、肉片湯、排骨湯。主食有地鍋饃、芝麻葉豆面條。鍋里冒著滾滾熱氣，高東升來不及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不停地掂勺操鏟，翻炒鍋里的食物，一盤盤熱騰騰、香噴噴，獨具鄉村特色的菜肴接連出鍋。一道道香氣四溢的菜肴經過高東升的手，很快呈現在餐桌上。

　　在岳父的壽宴上，人們或是勸酒，或是說閑話，拉家常，整個宴席格外熱鬧。客人們吃得盡興，玩得開心。我從堂屋里出來，正坐在板凳上喘息抽煙的高東升看見我立即站了起來，問我吃得咋樣，我說：“好哇！”他顯得很高興，說：“只要大家說好就中！”

　　王太廣專欄：回望鄉村

　　主要內容：回望鄉村風貌，講述鄉土故事，傳承天中文化，揭示深刻內涵。

　　個人簡介：王太廣，河南汝南人。生于農村，飽嘗生活艱辛，他的作品通俗自然親切。多篇作品在《人民

　　日報》《文藝報》《作家文

　　摘》等報刊發表，在

　　《駐馬店日報》《天中

　　晚報》分別開有專

　　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