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在記憶里的樹

□ 王太廣

開欄的話：

構建森林城市、打造宜居天中正成為我們生活的這個城市新的夢想。市創森辦與本報聯合舉辦的創森杯征文大賽緊緊圍繞“創建國家森林城市”這一主題，有機結合植樹節、愛鳥周、國際濕地日、國際環境日等重大節慶活動宣傳，通過不同文體，全面展示近年來我市生態建設、城市發展、造林綠化、文明創建、環境保護等方面所取得的豐碩成果，借此增強廣大市民的綠化與環保意識。征文啟事刊登以來，收到了本地以及外地作者的大量優秀稿件，本欄目將擇優進行刊發，在評選結束后對獲獎作品以及作者進行公示。敬請關注。

生活在水碧山秀、綠樹環抱的駐馬店市，置身市區，如行畫卷。這個城市自2012年獲得住建部命名為“國家園林城市”之后，又開始創建國家森林城市的征程。作為市民來說，為創森作貢獻就要多栽樹、栽好樹。說起栽樹，我又想起了綠蔭掩映下的村莊和村莊里的往事。

上世紀60年代初，我家從宿鴨湖水庫移民到水屯大隊后，政府給我們新劃了宅基地，蓋起了新瓦房。1965年春天，父親拉著我到水屯集買樹時，我問買樹干啥？父親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現在人種樹，將來樹養人。我們買回來一些柳樹、楝樹、楊樹、桐樹、洋槐樹、榆樹、桑樹，還有杏樹、桃樹、梨樹等。回家的路上，父親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已經看到了綠樹環繞的家園。

栽樹時，父親把我叫上，我很不高興，因為小伙伴正喊我出去玩呢！父親意味深長地撫著我的頭說：“你就是我們家的小樹苗，咋能不參與栽樹呢！”母親和姐姐拿著鐵锨、鐵鍬在我家的宅基地上挖樹坑。樹坑挖得并不深，也不大，我頑皮地跳下去，又立即爬上來。父親把一棵小樹苗遞給我。我拿著小樹苗端端正正往樹坑里放，父親欣慰地說：“干活就要有干活的樣子，這還差不多。”父親讓放哪棵，我就放哪棵。樹苗直直的，像一把長長的尺子，不多的根須淘氣地向四周伸開，平展在樹坑中間。我扶著樹苗，母親慢慢地封土，父親和姐姐從河里挑水，然后一棵一棵地澆水。每澆完一棵樹，父親就讓我把樹扶直，再往上略提一點兒，填土踩實。父親說：“栽樹砸三砸，棒槌也發芽。”

父親對他所栽的樹都很有感情，得空就帶著我圍著這些樹棵子轉。父親說：“看著小樹長大，就像看著你長大一樣。”天旱了，父親就到河里挑水澆；如果遇上天下大雨，發現地上有積水，他怕樹淹著了，就冒雨挖溝往外排；如果發現哪棵樹長得慢，他就到河里挑些河泥或挖上幾锨農家肥予以追施；如果發現哪棵樹生蟲、卷葉、發黃或落葉了，他就借來噴霧器打藥；如果發現哪棵樹的樹枝長歪了、長亂了、長多了，他就拿著斧頭或小鋸進行修剪。他邊修剪邊對我說：“樹小時候如果不修剪，就會亂長，要么長不高，要么不成材。你也一樣，如果小時候不聽管教，長大了就會學壞，就成不了才……”

不知不覺中，我家的小樹慢慢地長高了、變粗了，就像一個健壯的少年，枝杈蓬勃、綠葉蔥郁，無憂無慮地伸展著腰肢，盡情地擁抱陽光，汲取水分和營養，不斷茁壯成長。春天萬物復蘇，花開溢香；夏天遮天蔽日，為人納涼；秋天落葉飄飛，集為燒柴；冬天隨風搖曳，傲然挺立。這些樹以挺拔的站姿堅守著我家的土地。樹的根系密密麻麻、匍匐蜿蜒。枝枝杈杈是樹的臂膀，片片綠葉是樹的語言。枝繁葉茂、生機盎然的樹木，為我家小院撐起一片綠蔭，也為樹上棲息的鳥雀、蟲兒等遮風擋雨。我家因有樹而鳥語花香，因有樹而寧靜安詳。

父親常說：“樹的全身都是寶。”父親所栽的這些樹實用性都很強。他栽的桑樹，桑葉可以養蠶，桑葚可以食用，桑枝可以做桑杈和掛鉤，桑木可以做扁擔。他栽的柳樹、香椿樹、楝樹、楊樹、桐樹，好栽、易活、長得快。每年秋天從這些樹上砍下的枝丫截成節、垛成垛，我家的燒火做飯就不成問題了。十年之后，這些樹都相繼成材，不僅成了我家蓋房的梁、檁，還做成了板箱、柜子、飯桌、板凳、床等家具。父親栽的洋槐樹和榆樹，在春天青黃不接時，一嘟嚕一嘟嚕的洋槐花既可生吃，也可蒸熟吃，不僅美味可口，而且止餓省糧。當榆樹發出嫩芽時，榆錢兒、榆樹皮也可果腹。他栽的香椿樹、花椒樹成為我家離不了的佐餐調料，還有那棵麥黃杏，能讓全家人吃個鮮。十來棵桃樹，從五月鮮、紫櫻桃、二節桃、大白桃、水蜜桃到秋鱉子桃，不僅讓家人、親戚、鄰居陸續吃上幾個月，而且盛果期還能到集市賣幾個錢。他栽的梨樹、棗樹、柿子樹、核桃樹每年都是碩果累累，讓我們嘗到秋天收獲的滋味。

到了1980年的秋天，我像出巢的鳥兒離開了家。父親并未阻止我的腳步，他依然守在院子里為樹木施肥、澆水、整枝、打杈，把心中對我的期盼，掛在了茂盛的枝頭。然而，就在那時父親已經感覺到鼻子周圍有隱隱約約的疼痛，未承想是癌癥。父親經過幾個月的治療和煎熬，身體瘦弱，四肢無力。我背著父親，請了幾位木匠，把他親手栽的幾棵成材的桐樹出了，把最中間的板材方子取出來，為父親打了一口棺材，在當時是很好的板材了，也算是對辛勞一生的父親一種報答吧！

一個晴好的日子，父親從鄭州化療回到家后，忽然發現幾棵桐樹不見了，他像丟了魂似的，臉上顯出慌張的神情。母親懂得父親的心思，她知道樹是父親思念的根，忍著淚說：“孩子為你做了一個大房子！”

陽光下，父親站在院子里，面對那些正在生長的一棵棵樹木，眼里含著晶瑩的淚水沉思不語。停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子對我們說：“別忘了，明年還栽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