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輩分

□王太廣

王太廣專欄：回望鄉村

主要內容：回望鄉村風貌，講述鄉土故事，傳承天中文化，揭示深刻內涵。

個人簡介：王太廣，河南汝南人。生于貧困農村，飽嘗生活艱辛，他的作品通俗自然親切。多篇作品在《人民日報》《文藝報》《作家文摘》等報刊上發表，《駐馬店日報》《天中晚報》分別開有專欄。

血緣是一條流淌的親情河，而輩分是家庭、家族、親友之間的世系次第，而世系的輩分為“代”。輩分在農村是一種很嚴肅的關系，當人生下來后，在家族中一生的輩分就被確定了，自己別無選擇。

代代繁衍的大家族中的每一個人即使沒有富貴或權力，在家族中也有一個輩分的確認。輩分高的，不僅希望得到小輩的尊重，還不容許小輩的僭越自己的輩分。因而，小輩的稱呼長輩的，必須準確無誤，言談舉止也要彬彬有禮，體現對長輩的尊重。

家譜是一棵大樹，字輩則是盤根錯節的根脈。姓氏字輩是家譜的核心，家譜字輩是同族間、同輩者名字中用同一個字來取名，這是所要遵守的規則。這樣做才能世次不亂，輩分分明。字輩取名，又稱字派、行派或祧字。人的姓名大多是3個字，第一個字是姓氏，中間或后邊一個相同的字就是字輩，姓氏和字輩再加上所取名的一個字，就是一個人的姓名。

輩分在農村是比較講究的。“亂親不亂族”就是說親戚之間的輩分可以混亂，但在家族中的輩分必須是清清楚楚的。

我家是解放前從舍莊遷到張莊的。張莊姓李的比較多，雖然我家與李姓家族無親無故，但他們的輩分長，有的雖然年齡不大，我也得叫他們表叔或表爺或老太。這是農村的一種習慣，甭管是否有宗親關系，只要老輩子的人聚居一起，刨一方土地的坷垃，喝一口井里的水，一輩一輩，一代一代就形成了高度的穩定性。繁衍子孫，延續香火，人世滄桑，生老病死，也就有了一下子很難說清楚的輩分之分。

我參加工作后，遇到同姓的，攀談中就論起輩來，我的輩分不是高就是低。時任水屯公社黨委副書記的王學敏是王莊的，距我們祖籍王家較近，他“學”字輩，輩分較高。我是“太”字輩，“太”上邊是“心”“法”“本”，再上邊才是“學”字輩，按這個排法我該喊他“老祖宗”，但他不讓喊，讓我在公共場所與其他人一樣叫官稱。

輩分在農村、在同族中雖然嚴格，但在機關里，同姓中不同輩分之間稱兄道弟的亂輩、錯喊現象屢見不鮮。有與父子兩代分別稱兄道弟的。王學敏是公社黨委副書記，王志法是當時的公社文教助理，他倆工作相處很好，私下稱兄道弟。但王學敏的弟弟王學釗與王志法的兒子王紅衛從小學、初中到高中一直是同學，他倆人一直稱兄道弟。有一次當雙方父子們相聚時，稱呼混亂，引起人們的哄堂大笑。還是在場的一位老者說了句：“各親各叫！”才算結束了尷尬場面。

也有父女兩代同喊一個輩分的。那時在水屯公社機關食堂工作的炊事員張守業，年逾花甲，人們都喊他“老張大爺”。有一天上午，時任公社黨委委員、革委會副主任的胡明富到食堂里說：“老張大爺，今天中午我家來個客，麻煩您炒兩個菜！”過了一會兒，胡明富的女兒胡大華到食堂去也喊：“老張大爺，俺家的菜炒好了嗎？”在場的人聽了引起一陣兒好笑。

有兩口子不同輩分叫法的。趙璽在水屯公社黨委任秘書時，我是機關通訊員，同在一起工作，自然稱兄道弟。不曾想若干年后，我被分配到汝南縣韓莊公社，在他的撮合下與劉英結婚。趙璽的兒子趙勝利跟著我們在韓莊聯中上學，他每次放學后，見到劉英就問：“英姐，俺太廣叔呢？”見到我就問：“太廣叔，俺英姐最近忙嗎？”我每次聽到后就暗自發笑。因為趙璽參加工作后，就在劉英家住，當時她父親是新生大隊黨支部書記，公社駐隊干部肯定與大隊干部是同輩，所以一直延續下來。沒想到我們結婚后，遇到了不同的叫法。夫妻不同輩分的叫法曾令我占了不少便宜，同時，也讓人感到有點別扭。1988年春季，我和趙璽都在省委黨校學習，“五一節”期間雙方的家屬子女相聚，游黃河、登邙山，其樂無窮，但亂叫的輩分讓我感到不好意思，于是我鄭重地提出降輩，大家雖然同意，但好長時間仍改不過來。

輩分是一種傳承，是一種文化，是一種血脈親情。隨著社會的發展，小家庭漸漸取代了大家族，家族觀念的淡化已讓輩分與我們漸行漸遠，但另一種輩分——論資排輩卻在悄悄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