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辦教師

□王太廣

對現在的年輕人來說，“民辦教師”是一個陌生的詞匯，但在那個年代，他們在簡陋的教室，用最樸實的語言開啟著無數鄉下孩子通向外界的希望之門。他們，是時代的一個特定符號。

當1966年取消全國統考，大學停止招生后，農村中小學校師資供求矛盾日益突出。尤其是上世紀六十年代農村出生的適齡兒童相繼入學，學校不得不增加班級，于是，民辦教師應運而生。民辦教師是由畢業返鄉的初、高中畢業生中挑選出來的，通過學校領導、教師介紹，大隊干部推薦，報公社文教組備案后，就成民辦教師了。

民辦教師是在特殊歷史條件下出現的一個崇高而又辛酸的職業。說它崇高，是因為在農村能當上教師，是農民眼中有知識、有文化、受人尊敬的人；說他心酸，是因為從事著和公辦教師一樣的工作，待遇卻有天壤之別。民辦教師當中有“老三屆”的高中畢業生，也有不少是初中畢業生，有下鄉知青，也有剛畢業的中學生。實事求是地講，他們大部分人的責任心、事業心都比較強，十分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表現出熱情高、干勁大、能吃苦、肯鉆研的精神，深受同行、學生、家長和社會的好評。

我所就讀的水屯完小，當時的劉付元、趙德義、唐桂金、袁鐵留、王致喜等老師都是駐馬店高中“文革”前最后一屆高中畢業生。他們“穿鞋有跟，穿衣有領”，注重形象，為人師表，德才兼備；他們的教學方法靈活多樣，學生愛聽；他們的愛崗敬業、愛生如子的精神令人欽佩。

唐桂金教我們初中語文課時，總是用抑揚頓挫的誦讀和漂亮的板書吸引學生，用鼓勵的方式讓學生主動發言，用提問、設問的方法啟發學生，用通俗的語言幫助學生理解抽象的語法和邏輯概念。有一次，我對“定語是用來修飾主語和賓語的”這句話不明白，不懂什么是“修飾”，她說就是“打扮”的意思，頓時讓我豁然開朗。

給我印象最深的數學老師劉付元，他上有老、下有小，年終按本生產隊社員的平均工分標準計分，待遇雖低，但為了教好每一節課，他總是想盡方法，把課背得滾瓜爛熟，使學生一聽就懂。每次考試我們班的平均成績都遙遙領先，與同年級的班級形成了強大反差。他把全部精力和心血都投入到教學上而積勞成疾，有一次他正上課時，突發心臟病，一頭栽倒在講臺下邊，再也沒有醒來。

他們選擇了最適合扎根的黃土地，為鄉村孩子點亮了一盞渴求知識的燈，歲月也記錄了他們燦爛的青春年華。

當然，優秀的民辦教師是絕大多數，但靠關系進入民師隊伍、濫竽充數者也不乏其人。當時辦學是靠地方投資，公社和大隊干部的意見很重要。那些靠關系而沒有真才實學的民辦教師曾鬧出了不少笑話：一位民辦教師在某節課上對學生的作文進行講評，當念到“忠心耿耿”時，他竟念成了“忠心耳火耳火”，當念“兢兢業業”時，他竟念成了“克克克克業業”，還埋怨學生寫恁些“克克”干啥。

一位教初中語文的民辦教師正在上課，這時校長等人過來聽他的課。他知道自己沒有備課，就讓學生讀課文，當學生讀到不認識的字時，他就說：“不認識，查查字典看看是咋念的。”就這樣，他讓一位學生讀完接著讓另一位學生讀，看看還沒到下課時間，他就起個頭讓全班學生一起讀。直到下課了，校長等人也沒聽到這位民辦教師講課的內容。

一位民辦老師愛喝酒，酒量卻不大，人稱“見酒就喝，一喝就醉”。有一次中午喝高了，下午去上課，他還沒講幾句就趴在講桌上打起呼嚕來了，同學們只好上自習。過了一會兒，他睜開惺松的雙眼，抬起胳膊問：“該誰打關了？”引得同學們哄堂大笑……

時光匆匆，物是人非。民辦教師這一職業雖然已經退出歷史舞臺，但這一現象留給后人無盡的思考。

王太廣專欄：回望鄉村

主要內容：回望鄉村風貌，講述鄉土故事，傳承天中文化，揭示深刻內涵。

個人簡介：王太廣，河南汝南人。生于貧困農村，飽嘗生活艱辛，抒發真情實感，通俗自然親切。多篇作品在《人民日報》、《文藝報》、《作家文摘》等報刊上發表，《駐馬店日報》、《天中晚報》分別開有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