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春聯

□ 李蘭弟

       我們小山村里有一種習俗，春節不喜歡買春聯而是請人寫春聯，過去是因為家里窮而舍不得花費，如今是嫌春聯落入俗套無新意。我們家也堅持多年寫春聯，這不僅讓父親寫得一手好毛筆字，還讓我耳濡目染練成了一手漂亮的毛筆字。

       每年放年假的時候，我都喜歡在家門口打麥場上寫春聯，還是姑娘的春妮常常到我家門口與村里人小坐聊天。有一天，當我抬起頭時正好與她的目光對接，我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什么叫“羨慕”。她也終于向我吐出了心中的話：“真羨慕你們讀書人識字。”

       那時，每年臘月廿八后，村里不少人都會將紅紙送到我家里，說些，請小侄子給我家寫副對聯之類的客氣話。有的還不忘給我送個新蒸的白面饃、剛炸的麻花等。那年年三十上午春妮也來了，給我家送來了一大碗豬頭肉，說剛殺了年豬，送點豬頭肉給我家嘗嘗鮮。說完沒有走，就站在我寫字的桌旁。母親早已識透了她的心思，便說：“柱子，你給春妮妹家寫副對聯吧！”我隨即裁紙書寫對聯，寫完后正好多幾張長碎紙條，便又按農村的習俗，寫了“水火平安”、“糧多豬多”、“開門大吉”幾個吉利貼。因為還有很多春聯要寫，我就沒有幫她貼，但告訴了她大的、小的怎么貼。

       新的一年在陣陣鞭炮聲中醒來了，巷子里不時傳來大人、小孩的祝福聲。春妮第一個跑到我家拜年，向我道些升官發財之類的恭喜話。可我去她家回拜時，還未進家門，大老遠就看見她將春聯貼錯了。她將本該貼到豬舍上的“糧多豬多”貼到了堂屋大門上，將本該貼到堂屋大門上的“開門大吉”貼到了灶臺上，將本該貼到灶臺上的“水火平安”貼到了豬舍上，而且還貼倒了。當我告訴她這些都貼錯了時，她傻了眼，顯得很不好意思。

       也許是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太大，以后的幾年村子里傳出了不少關于她的笑話，說她晚上跟著上小學的兒子讀書識字，說她跟隨著中學生學寫字……

       轉眼十幾年過去了，聽說如今春妮的兒子已上完了大學，在城里教學。今年，我趕在年三十又回到了老家，母親說：“春妮夫妻去運城了，她寫信回來讓你給她家寫副對聯。”我看著春妮寫得歪歪扭扭的來信，心中生出深深的敬意。雖然，目前在老家她家尚屬貧困，但她人窮志不窮，就在幾年前村里不少人家送孩子外出打工時，她卻毅然將兒子供養上完大學，如今又培養成了一名對國家有用的人才。春妮顯示出一個普通農村婦女的胸懷，可以說她很平凡，卻又是偉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