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抗美援朝老戰士肖俊峰

 家國俯仰何可譽戰功累累偵察兵

——記抗美援朝老戰士肖俊峰

□晚報記者   石新宇   文/圖

肖俊峰展示他的抗美援朝紀念章。

開篇詩

上甘嶺上一棵松，

槍林彈雨壯爾行。

家國俯仰何可譽，

戰功累累偵察兵。

1956年上映的電影《上甘嶺》感動了好幾代中國人。這部影片取材于著名的上甘嶺戰役，反映了中國人民志愿軍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英勇打擊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和南韓李承晚部隊的情景。經過近一個月的頑強戰斗，志愿軍官兵打敗了飛機掩護下的敵人，創造了世界軍事史上的奇跡，譜寫了一曲只有中國共產黨的部隊才有可能譜寫的英雄壯歌。在我市，就有一位經歷了上甘嶺戰役煙火洗禮的老戰士，他的名字叫肖俊峰，離休之前是駐馬店地區鹽業公司副經理。近日，記者來到肖老的家中采訪。隨著他的講述，記者好像穿越到了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苦孩子成為偵察兵

1927年，肖俊峰出生于遼寧省沈陽市遠郊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他3歲那年，一場大病奪去了他父親年輕的生命，母親把他和兩個哥哥攬到懷里哭天無淚。好在爺爺奶奶是很堅強的人，他們給予肖俊峰母子最大的關懷。

說到母親，年近九十的肖老忍不住傷心落淚。他11歲那年得了傷寒，久治不愈。他母親背著他到沈陽市醫治。他的病最終被治好，母親卻感染上了傷寒。回到家后，家里再也拿不出治病的錢，奶奶只能用民間土方子配點藥讓肖俊峰的母親吃。可是肖俊峰母親的病越來越重。那年的大年三十，就在其他人家歡天喜地迎接新年的時候，她的母親卻永遠閉上了雙眼。

記者采訪時肖俊峰的小兒子也在場。他說，每年的大年三十，他父親就會很傷心，往往是一個人在房間里呆呆地坐著。家里人都很理解父親，不去打擾他。

肖俊峰只上過兩年私塾，因為家里窮只好輟學。十二三歲的時候，他就開始幫助爺爺奶奶干活兒。19歲那年，他已長成一米八多的棒小伙兒。這時是1946年，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部隊已經進入東北，而且開辟了一些革命根據地。共產黨的部隊是為窮人打天下的，官兵平等，軍官愛護士兵。這個消息像風一樣在黑土地上流傳。肖俊峰的爺爺奶奶也聽到了消息。當共產黨的部隊在他們的家鄉附近活動時，他的爺爺奶奶鼓勵他參軍。不久，肖俊峰成為東北民主聯軍第四縱隊獨立炮團的一名偵察兵。由于部隊多次改編，加上年事已高，炮團的具體番號他已記不清楚。但他清楚地記得，入伍不久，他就和一名戰友合作，抓到敵人一個活口的事情。

那是臨江戰役的時候，為了摸清敵人的兵力及布置情況，炮團領導讓他到敵人控制的區域偵察。他和一名戰友化裝成扛活兒的民工，和趕集的百姓一起進入敵人占領的縣城。他們發現敵人的一個軍官帶著一個勤務兵進入一家酒館喝酒，就跟著進入這家酒館。半個時辰后，肖俊峰和戰友突然沖進包間，用匕首逼著勤務兵和那個軍官的脖子。很快，貪生怕死的軍官說出了有價值的情報。情報很快被肖俊峰他們送到炮團。戰斗結束后，炮團領導多次表揚肖俊峰機智勇敢。他也因此被提拔為副班長。

消滅一股頑匪

“參軍后，我父親一直跟隨部隊打仗。解放戰爭的三大戰役，他參加了兩個，遼沈戰役和平津戰役。”肖老的小兒子告訴記者。聽到兒子這么說，肖老顯得很安詳。他說：“這兩個戰役打得都很好，是毛主席領導得好，老帥們指揮得好。”

林彪拿下東北后，率百萬雄師進入山海關，與聶榮臻一起組織平津戰役。平津戰役結束后，林彪又率軍南下，一路勢如破竹，穿過湖南，殺入廣西、廣東。肖俊峰就是這支部隊中的一員，他參加了所有重要的戰斗。部隊進入廣西后，他所在的團被劃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5軍，第15軍的軍長是秦基偉。秦基偉率領官兵們進入云貴高原。他們的主要任務轉為守護煤礦、工廠和剿匪。

肖俊峰所在部隊一開始守護貴州境內的一個大煤礦。煤礦在深山中，四周是茂密的森林，森林里長年有土匪出沒，煤礦一直是他們搶劫的目標。我們的部隊到達之后，在政策的感召下，一些土匪放下武器回家了，但有一股近百人的土匪不肯投降，我軍準備消滅這股土匪。

“以前我們一直和正規軍作戰，沒和土匪交過手。你別以為土匪不如正規軍。土匪都是當地人，熟悉地形，說話、走路、穿著打扮都和老百姓沒什么區別，相當于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有天晚上，土匪搶劫煤礦，雖然被我們打死了好幾個，但他們也搶走了一些值錢的東西。我們的兩個通信員也是在送信的路上被土匪放冷槍打死的。當時我們守護煤礦的是一個連，連長命令我們偵察班想辦法摸清土匪的底細。我們先找思想進步的老鄉了解情況，后來穿上老鄉的衣服，和他們一起進山采藥，熟悉了地形，也找到了土匪的老巢。一天凌晨，經過充分準備，我當向導，連長帶隊悄悄逼近土匪的老巢，突然發起進攻。土匪措手不及，被我們打死了幾十個，除了幾個逃跑外，其余的哭叫著繳槍投降。因為情報準確，我再次受到上級表揚，并被提拔為副排長。”說到這里，肖老高興地笑了。

在上甘嶺的日子里

軍旅生涯多年，最讓肖老難忘的，是他參加了著名的上甘嶺戰役。

上甘嶺位于朝鮮中部五圣山南麓。1952年10月14日至11月25日 ，我軍和美軍、韓軍在這里鏖戰40余天。美、韓方出動6萬余人、300余門大炮、170多輛坦克、3000多架次飛機，對我軍3.7平方公里的陣地發起進攻。我軍在沒有制空權的情況下，英勇頑強地打退敵人900多次沖鋒，最終迫使美軍韓軍停止進攻。這個戰役從根本上改變了朝鮮戰場的局面，美韓不得不坐下來進行停戰談判。

肖老所在的第15軍是1951年進入朝鮮的，當時他是炮團觀測通信排的排長。提起上甘嶺戰役，肖老顯得很激動。他說：“電影《上甘嶺》你看過嗎？事實上我軍戰士比電影里反映的還要英勇，我們遇到的困難也比電影里更嚴重。這個戰役主要是我們第15軍打的。一開始有人說，第15軍不行，打不了。軍長秦基偉就說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我們打給他們看。秦軍長的這些話傳到我們那里，大家都很受鼓舞。那個時候我們的裝備差，和敵人沒法比。但我們的士氣高，敢拼敢打不怕死。”

肖老說，除了武器裝備外，給養方面我軍也沒法和敵人比，敵人吃的是面包、大米和罐頭，我軍將士只能吃炒面加咸菜，就這還得省著吃。敵人有制空權，飛機天天轟炸，我軍的給養很難送到前沿陣地。飲水只能掘地取水。晚上，敵人的飛機不轟炸了，幾個人到山溝里，把土石挖開，有水滲出來，就算成功了，天亮前，把水取走。水在當時是很寶貴的，誰也舍不得浪費一滴。

為了躲避敵機轟炸，我軍的一個重要任務是挖坑道。肖老說，好幾座山都被挖穿了。肖俊峰雖然是排長，但也和戰士們一起挖。挖坑道要先用炸藥把石頭炸開，然后用鐵鎬刨，把石頭運走。肖俊峰和很多戰士一樣，手上裂出血口子。

炮團觀測通信排的任務，是到前沿陣地摸清敵情，再把情報送回團部，以便精準打擊敵人。這是很危險的，但肖俊峰憑著機智勇敢，每次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務。“當時的形勢很復雜，陣地多次易手，我方控制的區域還有敵人的特務。我們去偵察，有路不能走，為什么呢？擔心敵機轟炸，擔心特務發現后放冷槍。我們都是走莊稼地，以莊稼作掩護。”肖老說。

一天凌晨，肖俊峰帶領兩名戰士到前沿陣地偵察。他們摸進敵人控制區域，發現了敵人的一個營，這讓他們驚喜不已。但這時天已放亮，頭上有敵機盤旋，不遠處有敵人的哨兵在巡邏，他們如果回去，就很容易被敵人發現。于是，他們找了個地方隱蔽起來。這時候，朝鮮的天氣已很冷，不一會兒，他們就凍得發抖，偏偏這一天又是陰天。就這樣，他們忍著寒冷和饑餓，一直到夜幕降臨才悄悄返回部隊，把情報匯報給上級領導。

第二天上午，戰斗打響。炮團的炮彈像長了眼睛一樣飛向敵人的陣地。這一仗打得干凈利索，敵人倉皇逃竄，我軍步兵繳獲大量戰利品。步兵很感激炮兵的配合，將一些戰利品送到炮團。最讓肖俊峰他們高興的是，戰利品中有餅干和牛肉罐頭。肖俊峰和戰友們美美地享用了一頓。

平凡崗位踏實工作

朝鮮停戰協定簽訂后，肖俊峰所在的部隊回國，駐扎在信陽市。1955年，他響應中央軍委號召轉業到信陽地區商業局工作。1965年駐馬店建專后，他被分配到駐馬店地區商業局工作。此后，他一直生活在駐馬店。他是個希望干實際工作的人，從來都無條件服從組織分配。商業局下屬的八大公司，像醫藥公司、百貨公司、副食品公司，他都在那里工作過，一直當中層領導，每年都被評為先進工作者。

轉業到地方工作后，他和西平姑娘張桂芝結婚。他們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大兒子從學校畢業后被分配到平頂山電業局，小兒子在駐馬店市鹽業公司工作。他們的一個女兒在駐馬店市城建局工作，另外兩個女兒現在已經退休。

從朝鮮回國后，他和家人取得了聯系，得知二哥也加入了解放軍，參加了抗美援朝。上世紀50年代末，他回過一次老家。爺爺奶奶已經去世，兩個哥哥和他抱頭痛哭。

從2014年開始，肖老行動不便起來。兒女們認為這與他在朝鮮時涉水渡漢江有關。那年冬天，部隊要過漢江，但沒有船，也沒有橋，大家只能跳進齊腰深的水里蹚過去。上岸后，他們把衣服上的水擰一擰，繼續行軍，走著走著，衣服上就結了冰。

現在，肖老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輪椅上。妻子張桂芝已去世多年。為了照顧他的生活，兒女們為他請了一名護工。

護工王金忍告訴記者，肖老患有多種疾病，病痛發作時十分難受，但肖老很堅強，總是咬緊牙關忍著。他從鄰居那里得知，肖老是個很正直的人，當年在公司工作時，從不收別人的禮物。有人曾給肖老送去一箱蘋果，肖老堅決退回，說咱共產黨不興這一套。這讓他更加敬重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