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 章中林

       拜年，如今在城里已經沒有多少味道。雖然短信拜年、微信拜年、視頻拜年……一個跟著一個涌現，但我始終覺得它缺少了些什么。人到人情到，這是兒時鄉親常說的一句話，我也認為這才是真正有味道的拜年，可以說，拜年是鄉村正月里一道風景。

大年初一拜年的序幕就拉開了。首先給爺爺、奶奶和父母拜年。爺爺、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總會塞一個紅包，里面一般是整整齊齊的一元錢或者兩元錢。那可是我們渴望已久的，因為父母對這個壓歲錢一般不會干涉，我就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漫畫書、火藥槍之類，到小伙伴兒面前炫耀。

吃過餃子，父母會帶著我們去拜本家的長輩。那些長輩看到我們都會刮著我們的小臉，張著沒牙的嘴對我們歡喜地笑著，有時，他們會說一說我的衣服漂亮，問一問我的學習情況。他們一邊夸著我聰明，是“大學生”，一邊還會把花生、瓜子、糖果、麻糖往我的新衣服里塞，還沒有拜幾家，衣袋里就裝不下去了，我就樂顛顛地跑回家。這時，家家戶戶的大門敞開，紅紅的對聯映著一張張喜氣的臉，人人是那么快樂幸福。我從村頭拜到村尾，一般要幾個小時，這拜長輩是一家都不能落下的，不然會被人認為是不懂禮數。這樣的拜年，人雖然累，但是有糖果吃，還被人夸著，心里面還是暖暖的、甜甜的。現在，我總以為那時的天空比如今的藍，是不是因為那快樂欲飛的心態使然呢！

初二一般是拜親戚，大爺就在村里，初一就拜了。母親只有姊妹兩個，我們初二一般是去大姨家。那時，拜大姨帶些什么呢，每家的生活都比較拮據，能帶的無外乎那么幾樣：一斤糖，一斤雙果或者一斤柿餅之類。雖然都是不怎么值錢的東西，但是禮輕情意重，沒有一個人說什么，每個人都歡歡喜喜的。到大姨家，她會先塞一個紅包給我，再給我們做一個點心、打幾個荷包蛋，泡些凍米。大姨疼愛我，經常是給別人三個，我四個，雖然只多一個，但是我心里卻樂開了花，這可是另眼相看啊。那時，雞蛋是家里的油鹽罐，平時是舍不得吃，就是在年節，有些人家還把它做成茶葉蛋，這樣的蛋，只有在主人夾破了才能吃，輕易不要吃，因為在告訴我們，這是習俗，是禮數。這是童年故事，現在沒有了這些講究。現在如果主人打了蛋，你不吃，那就只有喂豬了。

吃完點心，孩子就在一起打火藥槍、放鞭炮、彈彈子、滾鐵環，大人們坐在一起剝剝瓜子，敘敘舊，說說收成，講講新年打算。他們坐在火桶旁，一杯清茶，幾根紙煙就能嘮嗑一個上午。無論談什么，大家的臉上始終洋溢著歡笑，空氣中始終充滿醉人的溫情。中午的時候，桌上是大姨專門留給我們喜歡吃的佳肴。父親和大姨夫一般會溫一壺酒，邊吃邊嘮；而大姨總會把我最喜歡吃的牛肉和豬肚之類往我碗里夾，堆得一碗，這都是平時想吃都吃不到的美食。現在有機會了，我往往會吃得肚子渾圓，打著飽嗝像一只蜜蜂一樣才會放下筷子。

兒時，鄉村拜年是有味道的。它像糖果那么甜蜜，它像米酒那么濃烈，它像年糕那么香。那淳樸的鄰里鄉情，那醇厚的鄉村年味兒，輕輕地嘗一口，我就醉了。但是，如今，我到哪里才能找尋到那有味道的拜年呢？恐怕只能在夢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