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近萬試管嬰兒胚胎被父母遺忘 醫院難定棄留

生殖科學的發展幫助越來越多的不孕夫婦

　　隨著輔助生殖技術的推廣，近年來試管嬰兒逐年增多，而進行試管嬰兒時產生的“備選胚胎”絕大多數被冷凍起來。但因為各種原因，部分冷凍胚胎漸被父母“遺忘”。因為缺乏相關處理法規，醫院陷入了兩難境地：如果繼續保存，就不得不自掏腰包；如果丟棄，出于倫理、人情等方面的考慮，院方又舍不得。

　　試管雙胎相隔5年出生

　　已近臨產，40歲的張婷(化名)挺著大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幾年前，年過三十的她因為輸卵管不通，結婚多年一直沒懷孕，她決定在（湖北）省生殖保健中心做試管嬰兒。除了植入體內的胚胎外，她還在醫院留了4個健康胚胎。幸運的是，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一年后女兒呱呱墜地。醫院留存的那幾個“小生命”，張婷一直續費保管。

　　去年，女兒已經4歲，張婷萌生了再生一個孩子的念頭。她來到生殖中心，將“冰封”在醫院的胚胎解凍，植入體內。幸運之神再次眷顧，她受孕成功。

　　近九成不孕者保存胚胎

　　據了解，省生殖中心去年共為1200多名不孕不育的女性進行了試管嬰兒手術，其中400例是解凍胚胎。

　　“保存剩余胚胎的作用在于，萬一患者首次懷孕失敗，可以將冷凍胚胎解凍后再次進行胚胎移植，避免其反復接受促排卵治療，也節省了醫療費用。”該中心主任鄭潔說，也有個別患者因為小孩夭折或生二胎等原因，使用保存下來的胚胎再次生育。在該中心已經成功生育的患者中，近九成不孕者選擇繼續保留剩余胚胎。

　　近3萬“生命種子”在冬眠

　　“冷凍胚胎”存放在哪里？昨日，記者走進位于武漢大學人民醫院安康樓九樓的“輔助生殖技術實驗室”。換上防護服，記者走進實驗室看到，房間里陳列著一排半米多高的大罐子，這就是“生命的種子”休眠的“冰箱”。這些白色罐里裝的是液氮，溫度可達零下196攝氏度。“在這個溫度下凍存胚胎和卵子，理論上能保存十年。”該院生殖中心教授龍文說，這個溫度是生殖領域摸索了好多年才總結出來的。為了保持低溫，技師們隔天就會向罐子里補充液氮。記者在液氮罐上看到，每個罐上都有相關記錄，上面標注著里面有多少胚胎及胚胎產生的時間和編號。

　　這種方法降溫速度快，冷凍后的胚胎像玻璃一樣透明清澈，即“玻璃化”冷凍。傳統的慢速冷凍胚胎的復蘇率只有70%，而玻璃化冷凍復蘇概率達到了90%以上。為維持恒溫，實驗室配備了應急不間斷電源，是一座永不斷電的“生命工廠”。

　　同期的胚胎，冷凍后會影響質量嗎？龍文說，在零下196℃的情況下，胚胎的代謝幾乎處于靜止狀態。只要解凍后胚胎質量合格，就能移植進母體。解凍越早，胚胎質量越好。目前，武漢市有5家存有冷凍胚胎的醫院，即：同濟醫院、協和醫院、武漢大學人民醫院、武漢大學中南醫院、湖北省婦幼保健院。記者統計得知，這些機構累積的冷凍胚胎已有近3萬個。

零下100多攝氏度的液氮罐里裝滿了胚胎標本和精液標本

　　被遺忘的胚胎成“燙手山芋”

　　如果繼續保存胚胎，患者就需按時繳納續凍費。目前，武漢保存一年的費用為2400元。根據協議，如果患者逾期不繳費，醫院有權處理患者冷凍保存的胚胎。“簽訂協議的兩年內，大多數患者能正常續費。但過了兩年，續費的人漸漸少了，按時續費的不到一半。”鄭潔說，在其他醫院也存在這種情況，保守估計，武漢有近萬冷凍胚胎被父母“遺忘”。

　　鄭潔分析，有的患者家住外地，來漢不便；有的則是孩子出生后無暇顧及；還有一些患者在電話里承諾交費，但一直沒能成行；有一些人換了電話，醫院無法與之聯系，這讓部分冷凍胚胎成了“無主”胚胎。還有些夫妻在首次試管嬰兒失敗后離異，他們的冷凍胚胎也處于尷尬境地——若無前夫妻雙方的簽字，這些胚胎不可能再移入原母體。在國外，這些胚胎可以轉贈給其他夫妻，但在我國不允許。

　　這些被遺忘的“種子”讓醫院陷入了兩難。一方面，按照協議，保存冷凍胚胎需要高額成本，如果患者不按時續費，醫院可自行處理這些胚胎；另一方面，考慮到胚胎來之不易，多數醫院的生殖中心仍保存著這些胚胎。“放棄健康胚胎多可惜！萬一所有者需要再次胚胎移植，肯定是年輕時留下的胚胎質量好。”龍文說。

　　隨著做試管嬰兒的人群越來越多，被“遺忘”的胚胎也隨之增多，醫院背負的壓力越來越大。但對于冷凍胚胎的保存、處理，國家還沒有明文規定。同濟醫院生殖醫學中心主任章漢旺說，迫于無奈，醫院出臺了“沒辦法的辦法”：做試管嬰兒的夫妻先繳納5000元押金，如果手術成功，預留胚胎用完或愿意放棄剩余胚胎，就全額退還；如果想要保留，押金暫時不退。這才稍稍緩解了醫院壓力。

　　專家呼吁出臺處理法規

　　除了存儲問題，倫理問題也難以規避。目前，人們還無法確定冷凍胚胎的年限。美國曾經將一個冷凍了將近20年的胚胎重新解凍，移植到母體內，成功誕育一健康男嬰。如果冷凍時間再延長，那么，胚胎在被冷凍數十年后誕育的孩子，與和他曾經的“同輩”是什么關系？是否有繼承權？這些可能客觀存在的倫理問題，需要有關部門出臺法規或細則進行限定。

　　昨日，記者咨詢湖北朋來律師事務所律師孫志軍。他表示，國內對此無明確立法，目前只能依據合同法來辦，即患者與醫院簽訂包含細則規定的正式合同，但這可能仍顯不足。他介紹，在一些西方國家，冷凍胚胎被保存10年就是極限，到時必須銷毀、用于研究或提供給另一對夫婦使用。他呼吁，我國衛生行政部門或可參照“精子庫”、“試管嬰兒”等標準，對冷凍胚胎的處理進行詳細規定。

　　未來或能擇期生子？

　　隨著現代社會壓力的增大，不少夫婦年輕時沒有條件要孩子，等有了經濟基礎后，年紀也大了，女性懷孕的質量大不如以前。有些市民咨詢，能不能先將質量好的胚胎冷凍起來，待將來有事業基礎后再將胚胎植入到母體？

　　武漢大學人民醫院生殖中心楊菁教授說，目前，試管嬰兒大多以治療為目的，必須滿足不孕不育醫學指征。因此，目前國家政策并不允許為健康能夠正常生育的女性做試管嬰兒手術，自然也無法冷凍胚胎。但是，這一技術對于一些特殊人群有著樂觀前景。例如，對于年輕未育的癌癥女患者來說，可在放、化療前冷凍其卵母細胞，保留生育功能；一些從事危險職業的女性也適合做卵子冷凍或胚胎冷凍，如X光醫生、宇航員等。但楊教授強調，一般來說并不提倡健康的、有生育能力的女性來做卵細胞儲存或胚胎冷凍，畢竟新鮮的卵細胞還是要比冷凍的好。（楚天金報　記者高琛琛 通訊員杜巍巍 溫紅蕾 圖/本報記者劉蔚丹）